正要去请管家来,问一问他何处能雇到可靠的车夫,便看到崔云姬往这边来了。
她穿着梨花白的襦裙,发上挽了个低髻,步履从容的往这里走来。看到宛娘,她笑了笑,一切如常,仿佛昨夜只是一场独属于宛娘的梦。
宛娘有一瞬间的恍惚。
崔云姬很快便走到跟前,看着宛娘,若无其事道:“你哪里去?”
“我……”宛娘犹豫了片刻,然一想到走前也少不了与崔大人辞行,便也坦然道,“正要去向管家讨教,何处可雇到马车,我预备回江南去,这两年,麻烦大人了。”
崔云姬哦了一声,面不改色,她朝宛娘身后望了望,那里与平日并没有什么差异,却让人陡然生出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来。崔云姬心下怅然,她收回目光,望向宛娘道:“这个不急,且让我进去坐坐吧。”
宛娘侧身让开,道了句请。
有一种名为疏离的气氛将她们的距离远远推开。
房中都已整理好了,本就放在这房中的物件,宛娘一件都没有带走,包括,那只玉镯。
崔云姬的目光在房中扫视了一圈,她回过头,缓缓地道:“你要去哪里?”
“临安。”
“你在那里没有亲友,要如何生活呢?”
“租一处小院,做些绣活,便可度日。”宛娘回答。
崔云姬摇了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不放心你露面市井,更不放心你一人独居,太危险了。”
宛娘咬唇,低声道:“我会小心一些。”
崔云姬叹气:“有些祸患,岂会因你小心便躲过?”她认真道,“你不要走,仍如之前那般安心在此。昨夜的事,就当不曾发生过,我什么,都不会再说,也可尽量不来这里,让你清净。”
她这般说,也的确是这般想的。想比眼睁睁看着宛娘离去,她宁可不说、不看,让宛娘在她的羽翼下平安地生活。
宛娘沉默,她低头看着地面,久久未言,就在崔云姬以为她要默认时,宛娘低声道:“但你会难过。况且,这里是你的家,我又凭什么让你不来这里?崔大人,你的好意,宛娘铭感于心,只怪宛娘不识好歹,辜负了您的好意。”
她又拒绝了她。
崔云姬闭上眼,她道:“宛娘,你说的不错,我会难过。你是我喜欢的人,你在我家住着,这本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但你不喜欢我,我不能来打搅你,我只能站得远远的,每日通过询问仆人来知晓你的情况,这会让我很难过。”
她睁开眼,目光径直地看着宛娘:“但是,假若你就这样走了,我便不止是难过。我会自责,因为我的鲁莽,让我深深喜欢的人远走,她是一名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这一去千里,若是遇上什么不测,我一生都会在后悔自责中度过。我还会觉得很痛苦,再也见不到喜欢的人,这必然使我痛苦。我会深深牵挂,夙夜难寐,会时时刻刻地想,你在遥远的地方过得可好。虽然,你不在这里,我仍旧会日复一日的想念,仍旧会难过。”
“宛娘,倘若你是为了我不再难过而决定离去,那就留下吧,你留下了,我虽难过,也能感觉到一丝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