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国府主子们的早饭,一一送至各房,厨娘们收拾好残局,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这是西厨房难得的一点闲暇时光。马六嫂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去看看儿子们,等做中饭时再来,身为管事,时间上,总是比厨娘们自由许多的。
听说南叶早上去过衡清轩了,肯定是去找世子,但药膳易主的事儿,是二夫人亲自办的,就算世子有心帮她要回去,也得顾忌着二夫人,那可是长辈。马六嫂这回背后有人撑腰,很是放心,甚至找到了一点儿当初王大梁的感觉。
她心里正想着世子呢,忽然就听见门口有人唤:“马六嫂,世子叫您赶紧过去呢!”
肯定是为了南叶的事儿,马六嫂并不觉得意外,应了一声,整整衣裳,就朝正院那边去了。
西厨房,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一切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当初有个王大梁横在前面,她同南叶合作起来,亲密无间,而今王大梁死了,再无威胁,南叶反倒就成了最大的敌人了。马六嫂想着想着,忍不住感叹起来。
衡清轩很快出现在眼前,马六嫂不是鲁莽的人,进门前,先朝里扫了一圈,见丫鬟们神色凝重,便知世子找她,没什么好事,于是把事先准备好的银子掏出了双份来,塞到守门的丫鬟手里,悄声地问:“姐姐,世子找我有什么事,还请提点一二,免得我不晓得,白惹了世子生气。”
那丫鬟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接了银子,告诉她道:“世子送过药膳回来,心情就不大好,我猜他找你来,一多半就是因为这事儿了。”
敢情不是因为南叶,而是因为药膳?马六嫂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糟糕。早上,她舍不得那份功劳,犹豫再三,并没告诉世子,今儿的药膳是南叶做的,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但那碗芦笋百合汤,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做的,能有什么问题?
莫非是不对症?但世子既然经手这件事,如果不对症,早上他就指出来了,又怎会亲自送往宫中呢?
马六嫂想不通,带着满腹的疑惑,跟着引路的丫鬟,去了正屋。
顾端并未同每次见南叶一般,在书房里等候,而是坐在厅里的交椅上,神色肃穆。
马六嫂留意到,顾端甚至还穿着出门的衣裳,可事情紧急,连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换,就着人把她给叫来了。是那碗芦笋百合汤,不合宫中贵人的口味,还是被人动了手脚?马六嫂忐忑着,上前请安时的声音,听起来都有点打颤。
顾端沉着脸,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今早的芦笋百合汤,是你亲手做的?”
天,顾端的脸都黑成这样了,她除非是傻了,才会继续承认那汤是自己做的,马六嫂忙不迭送地把南叶给抖露了出来:“回世子的话,今儿的药膳,其实是南叶做的,因为早上奴婢来得匆忙,所以忘了跟世子说了。”
顾端不高兴地道:“既是她做的,为何却是你来送?”
这……她不是想贪功么……再加上不愿把做药膳的权力,交还给南叶……马六嫂急中生智,道:“南叶大病初愈,做完药膳,已是虚脱,所以委托奴婢来送的。”
顾端看了她两眼,像是要质疑。
马六嫂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是谁说世子平易近人好相处的,他此时声音不大,嗓门不高,但只是沉了沉脸,就已经足够吓死人了。
还好,顾端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吩咐旁边的芦芽:“把南叶给我叫来。”
好险!好险!幸亏她早上留了个心眼,没有特意告诉顾端汤是南叶做的,只是什么都没说;倘若她早上就说那汤是她亲手做的,那这会儿无论解释什么,顾端都不会信了。
顾端此时的脸色,还是黑得吓人,不过接下来的事,无论多么可怕,都跟她没关系了,就让南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说不准她就此倒霉,不用她费吹灰之力了。
马六嫂心里隐隐地幸灾乐祸着,脸上带着笑意,离开了衡清轩。她这会儿本来可以直接回家,但为了得到进一步的消息,还是回到了西厨房。没过多久,便果见芦芽前来,把南叶给带走了。香秀和深冬马上围上来,问她道:“马六嫂,世子怎么先叫了你,又叫南叶?到底出什么事了?”
马六嫂瞅了她们两眼,想起早上做药膳的情形来,心头火起,冷哼道:“你们问我?我倒要问问你们呢,南叶到底在药膳里头,给我使了什么坏?”
“南叶使坏?她能使什么坏?”香秀和深冬都是一愣。
马六嫂气哼哼地道:“世子叫我过去,就是为了药膳,肯定是那碗汤有问题,所以才又把南叶喊了去!”
香秀不相信,急得直跺脚:“你肯定是弄错了,南叶才不会这样!”
马六嫂瞥她一眼:“是不是这样,待会儿就知道了,喊她去的是世子,又不是我。”
的确,刚才芦芽来喊南叶时,脸色并不怎么好看,香秀一时傻了。
深冬也很着急,但她想得更细致,问马六嫂道:“那汤到底有什么问题?”
马六嫂也很想知道这个,但刚才顾端的脸色黑得吓人,她哪敢问啊,因此只道:“急什么,等南叶回来,就什么都知道了。”又或许,南叶根本就不会回来,直接送柴房去了,哪怕顾端宠着她,护着她,但如果冒犯的是宫中的贵人,谁也保不了她!马六嫂想着想着,幸灾乐祸的心情,又盖过了汤被动手脚的愤怒,嘴角浮上了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