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在第三天清晨醒过来。
他醒来的时候,十阿哥他们正守在床前,一就哭起来。
九阿哥的伤势依然很重,连话都说不出来。
逃逸的卡车当晚就被抓住了,监控录像表明,是这辆载重十吨的车辆在无预警的情况下,突然斜超出车道,造成追尾事故,并不是九阿哥的错,对方得担全责。
一听到这个消息,大家才算松了口气。
这起车祸虽然有部分费用是保险公司来赔,但那辆玛莎拉蒂被撞成了压缩饼干,卡车司机自己也得赔一大笔钱。糟糕的是,肇事司机家境贫寒,这巨款基本赔偿无望,所以更别说给九阿哥赔偿医药费了。而九阿哥自己是没买医保的。
虽然代驾公司和员工签了合同,但这次事故,代驾公司也不会给九阿哥掏医药费,只是象征性的给了一部分钱,医院的催费单子雪片一样往胤禛的手里飞,拿胤祥的话,住紫禁城也没住icu这么贵,一万块连两天都挺不住,这地儿他爹都住不起,代驾公司给的那点钱,还不够一个礼拜花的。
胤禛每天都得去医院,除了跑病房就是去财务室,他忙得脚跟不着地,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嘴唇开裂出血也没发觉。他的日常主调,成了每天和胤祥商量钱的来处。
活了三十年,胤禛从没发觉钱是如此不经花,晚上睡觉,连做梦都在找上司借钱,因为他眼下,是真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了。
其实那时胤禛已经预支了两个月的薪水了,就找部门总监要的,总监知道了他的为难,二话没说就批了。但当时人家也问了胤禛,说怎么不找家里老人开口?弟弟们都还年轻,只靠他一个人撑着局面。这也太难了。一般来说,父母总该有点儿积蓄,孩子出事,他们该救个急啊。哪有连面都不露一下的道理。
胤禛答不上这问题,他唯有苦笑。
出来公司去医院的路上,胤禛越想越郁闷:对啊!康熙和宜妃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袖手旁观?他们该冲到第一位才对!最好能动员那些娘娘们集体捐款,就明着逼捐,一人最少捐一千!
实在不行。把内务府里那些黄金白银都搬过来,就算害得康熙从此茹素,胤禛觉得,那也没什么不应该的。
……可他们的亲爹,就在三百年前干看着,别说掏钱,连一根手指的忙都帮不上。
医院里,十二楼是病房,五楼是财务室,每天。胤禛就在这上下七层之间不停奔波,眼看着一笔笔的钱从账上消失,弟弟却依然躺在病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甚至他都无法断定未来九阿哥还能不能站起来。这么一想,胤禛简直不敢再往深里想下去了。
有时候,上上下下的实在太累,他会在七楼的走廊长椅上歇一会儿。
坐在那长椅上,胤禛回望四周,总能看见和他一样的家属的脸孔,就像照镜子:一模一样的疲惫。一模一样的愁容满面。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偶尔胤禛能听见哭声,从低泣到嚎啕,各种各样。
人的哭声。竟然可以这么刺耳,胤禛想着,他越想越恐惧,生怕这种命运早晚也会落在他的头上……
那煎熬的感觉,漫长而绝望,就好像眼前有个无穷无尽的无底洞。怎么都填不满。
茱莉亚说,医药费她来付,她把韦明玥的存款以及买的那些理财和基金都拿了出来。胤禛胤祥却说,这笔钱他们来掏。
胤祥把他那还在贷款的房子给卖了,胤禛也把他那辆途锐给卖了。除此之外,他还卖掉了一样东西。
那就是当年在丧尸世界,安德烈留给他的那块百达翡丽。
那块手表是安德烈的遗物,胤禛始终很好的保存着,平日甚至都不会戴它。但眼下他急需用钱。毕竟是百达翡丽,虽然很旧了而且表面也有点磨损,但居然卖出了五十万。买家说只可惜没有“出生纸”,不然价格可以再高一点。
茱莉亚知道后,使劲儿责怪胤禛,说这是安德烈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他怎么能把这块表给卖掉呢?
胤禛却说,手表是物件,弟弟在医院里躺着,浑身插着管子,正等钱救命呢,再怎么说,物件也没有人命贵重。
一个月之后,九阿哥的伤情有所好转,能开口说话,吃一些流质食物,也能一点点坐起来了。医生说,这多亏了他的身体底子好,一般人还得再等半年。
除此之外,胤禛他们得照旧上班,只有十阿哥每天在医院陪着九阿哥。他也不肯请护理,一切都由自己来动手,十阿哥把摔跤课和绘画课都停了,日夜在医院里照顾九阿哥。
这期间,他就把经过种种,都告诉了九阿哥:警方是怎么处理的,肇事司机是怎么找到的,后来理赔的裁决又是如何,以及代驾公司给了多少钱等等。
当九阿哥听说,胤祥把房子卖了,胤禛也把车给卖了的时候,他的神情变化莫测,却没有出声。
十阿哥低头一面给他削苹果,一面又小声说:“四哥把安德烈的那块手表也给卖了,那块百达翡丽。那玩意真值钱,盒子没了,证书也没了,光是囫囵的一块表,卖了五十万。茱莉亚原想打电话,叫韦明玥的父母从国外寄钱过来救急,四哥不许她打电话,说,关他们韦家什么事?这是我们兄弟自己的事,用不着外人插手。”
好半天,九阿哥终于说:“这么说,我这次,花了不少钱?”
十阿哥听他这么说,立即“嗐”了一声:“九哥,你别多想!出了这么大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