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来的菜无非是炒空心菜、炒莴笋、炒油菜头、炒花生米、炒玉米粒、一盘煎鱼、一盘老腊肉、野山菇汤,都可以说是些家常菜。但分量很足,每样菜都是用钵一样的大碗装着,上面油光闪亮,一看炊事员就往里放了许多油。
两桌上的菜都一样。
兄弟部队会面,酒肯定是少不了的,每桌都放上来一瓶五粮液。喝不了白的,也有青岛啤酒。
东北军区的来人看着桌上的菜,喉咙不断地上下翻滚,显然已是馋涎欲滴,手不自觉地就摸上了筷子。291旅的干部就好多了,大家虽然平时不准喝酒,但这些菜也是吃惯了的,还热情地跟身边的兄弟部队战友说着家常话,拉近双方关系。
他们也不知道关飞的态度,以为是单纯的招待兄弟部队,所以一个个表现积极,都想让对方感觉到自己的善意。
彭得胜看着手下心不在焉、不等主人家动筷,直盯着桌上的菜忍不住就想开干的样子,喉咙里哼了一声,在桌上重重一拍。
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老哥,何必生气,大家都是苦过来的,既然来了就随意一点,就像是自己家里一样。来来来,吃,吃!”关飞在这点上倒不嘲笑他们,提起筷子来,起身首先挟了一大筷子空心菜,放到碗里。
在他的带动下,东北军区几个旅长都如狼似虎般站起来,挟着自己想吃的菜,大嚼起来。
第一筷子,他们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腊肉,而且不是瘦肉,而是油汪汪的肥肉。
塞到嘴里,他们立即迫不及待地咬下去,满口的油顺着嘴角沁出来也顾不上,只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才匆匆嚼了几下,就囫囵吞枣咽下喉去,马上再去挟第二筷子。
彭得胜看着手下丢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尴尬地向关飞道:“让你们笑话了,这顿饭可能是我们这些人,这些日子来吃得最丰盛的一顿了。如果不是老头子胃口不好,可能也和他们一样起身去抢了。”
“没事,前些日子我们和你们一样,第一次吃到肉的时候,那个抢啊,就差没打起来了。”关飞笑着说道。
张盛国等人都笑了起来。
关飞说的是真的,不过当时他不在场,而是在香港,并没有亲眼见到。第一批粮食送回来,因为还有点闲钱,从国内几个镇子上买了几口猪,送回来杀了让所有人都过个嘴瘾。
结果当时的场面之火爆,为了多挟一块肉、少挟一块肉,干部战士们就能干起架来。他们抢的也不是瘦肉,就是要肥肉,越肥越好,最好吃到嘴里,一泡都是油才过瘾。
关飞最初设想的每位战士每天一斤定量,实际上消耗远远不止!
不知道是天天训练体力消耗过大,还是被饿怕了,战士们吃起饭来就跟八辈子没吃饱一样,全都是用最快的速度将碗里吃光,然后就起身去添第二碗。
头一个星期,平均每位战士的饭量都达到了一斤八两!
当时把张盛国吓坏了,既怕战士们吃坏肚子,又怕买回来的粮食不够吃,成天愁眉苦脸。他让每个基层指挥员想办法,劝劝大家粮食肯定会源源不断运回来,让战士们不要这样猛吃。
到了第三个星期,战士们的平均饭量才略有回落,达到了一斤五两。
东北军区同仁们的表现,其实就是他们一个月前的重现,所以没有一个人笑话他们。许多干部甚至只是象征性伸伸筷子,尽量把好菜留给他们。
民政处长赵中华甚至悄悄吩咐炊事班,原样再上一桌,以让所有前来的战友们吃好、吃饱。
彭得胜没有像手下那样放量大嚼,而是拿起酒瓶,先帮关飞倒满了,然后自己斟上,捻了几颗花生米,慢慢地嚼着,再举起酒杯,与关飞无声地碰碰杯,放在嘴边吱溜一声,下去了小半杯。
“好酒!不愧是五粮液,我在四川住了好几年,都从没喝过,果然名不虚传。”他赞了一句,又端起酒杯,这次没有一口下去半杯,而是小小地抿了一口,让酒在口中散发开来,慢慢地品着味。
“您在四川待过?”关飞也慢吞吞吃着花生米,闻听奇怪道。
“是啊。九年前吧,我跟杨氏兄弟抢位置失败了,逃到了国内。当时感觉没指望了,想着祖籍是四川的,就干脆回四川去落叶归根,从此当个平头老百姓算了。”彭得胜带着回忆的神色说道,表情很是复杂,过了好一会儿,开口道,“想不到世事无常,我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原本是打算做一番事业,可看眼前这光景,人民军只敢派出小分队,时不时偷袭个敌人的哨所,就当成不得了的大胜仗吹个不停……”
“困难是暂时的嘛,只要不灰心,我们总是会胜利的。”关飞不动声色,抿了一口酒,淡淡地说道。
“暂时?”彭得胜苦笑了一下,说道,“你知道吗,根据地早就断粮了!上次木藤浦惨败,大家伙逃命都来不及,把所有东西都扔下跑了。我的部队天天上山采野菜,吃得嘴里都快吐绿水了,这日子眼看就过不下去了呀,还说什么往后!”
关飞状似诧异地说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总部不管?”
“别他娘的说总部!”一说起总部彭得胜就火了,一巴掌拍在桌上,把其他正在狼吞虎咽的几位旅长吓得手上东西都差点扔掉,他朝这几人一瞪眼,“吃你们的!看什么看!”
那几人赶忙低下头,继续吃他们的,只是动作幅度小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