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晴暖将父亲安坐椅上,摘下头顶毡帽、除下颌下短须,飘飘一拜:“女儿见过爹爹。”
这是信号。
遂岸上前道:“冉伯父,小侄晓得您此刻一定对小侄未将冉冉带往西漠充满失望,实则小侄也是在离开大云边境的那刻突然想到,倘若您一人独自赴险,发生任何不测,冉冉一生再也难得安乐。小侄心疼冉冉,更担心伯父,故而出尔反尔,请伯父见谅。”
“遂贤侄太客气了。”冉重扶起女儿,摇首叹息,“遂贤侄本就是仗义相助,何错之有?”
遂岸透着薄蓝色的瞳仁一转:“小侄有一个不成熟的法子,可以将此事一劳永逸地料理干净,不知伯父可愿听上一听?”
“当真?”冉重一喜。
冉晴暖则是一愣:“我怎么不晓得阁下已经有了一劳永逸的法子?”这已经他第二次打破事先约定。
遂岸面色端正:“这个法子需要提前征得冉伯父的同意,故而未与冉冉提起。”
“请讲。”
“冉冉可以暂时回避么?”他弱声道。
她蛾眉起颦:“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南连王立时一脸委屈,扁嘴问:“冉冉不相信我么?”
她别首,不忍直视:“父亲大人,女儿暂且告退。”
冉重注视着女儿悻悻而去的背影,沉吟道:“我家女儿生气了?遂贤侄好办法。”
“呃……”他微微迟疑,“小侄的办法并非如何惹冉冉生气呢,伯父。”
“能惹到冉冉生气,足以说明贤侄你颇有韬略。”冉重郑重其事,“我这个女儿的怒气是隐藏在重重的冰山之下,寻常人绝对无法把它激发出来。把你一劳永逸的法子告诉老夫罢,能气到我家女儿,定然值得一听。”
好罢,就当这是夸奖。南连王暂时搁置这份迷茫,道:“五日后,是贵国新帝答谢各国来使的国宴。鉴于今日问天阁里的种种,倘若小侄在宴席中……”尽管室内只有彼此,他仍下意识放低声量,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将计划从头道来。
冉重听罢,蹙眉不语。
“冉伯父对小侄不满意么?”遂岸问。
冉重缓缓摇首:“贤侄是人中之龙,对暖儿用情至深,老夫倘对你不满,又如何会把惟一的女儿托付于你?只是,如今暖儿是在暗处,一旦用了贤侄的这个办法,暖儿就须来到明处,当年他是太子时尚且能够用得出那样的歹毒手段,如今成了天子,只怕会更加肆意妄为。”
“权力越大,责任也越大。”遂岸气定神闲,“是太子的时候,只需要保住太子之位,成为天子,便须保住整个天下。纵算意欲肆意妄为,也须要顾忌着边疆安宁,两国邦交。不然,前朝的那些忠正之士必定不会坐视不理,可对?”
冉重颔首:“自然,倘若老夫尚在朝中,也会劝谏皇上以国事为第一考量。”
“如此就好。”遂岸向冉大人长揖,“老师,学生定保冉冉平安无事。”
是夜,冉晴暖为父亲端来补身参汤,进而诘问“一劳永逸”的真谛,冉大人长叹一声:“吾儿莫要多问。”
冉晴暖满心狐疑,敲开另一间门求解。
遂岸指她身后:“那是谁?”
她回首无人,再回头,后者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