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蓉在将军府小住了一个月,终于回府,然接她归来的大太太却愁容满面、神思不宁。
纪氏放下祘盘,望向近日总帮衬自己理账的长嫂,关切的询道:“嫂嫂,你瞧着精神不大好,可是累着了?”她有些过意不去,建议对方回去歇息。
“倒不是身子不舒服。”
大太太叹气,忧心道:“我是担心蕙姐儿,昨儿个见她倒像是有些神志不清,总念叨着那个没了的孩子。蓉儿也是,她姐姐不好,竟都不让人早点给我捎个信。”
“蕙姐儿?”纪氏语凝,“失去骨肉,切肤之痛。她年纪轻又是头胎,受不住打击也是有的。不过蕙姐儿素来明白事理,心知姑爷和你心疼她,肯定能挺过去的。”
闻者更见忧色,口气沉重:“弟妹你不知道,她刚小月的那阵子终日嗜睡无神,我只当是身子虚弱,让蓉姐儿好好照顾着。
这近来人倒是不躺着了,但总胡言乱语。昨儿下午我陪她去园子里走走,起初好好的,可后来阿蕙竟冲着水塘就要下去,说是见着孩子了,在喊她。”
“怎么会这样?”纪氏惊骇,有些坐不住,忙问:“没出什么事吧?”
大太太依旧锁眉摇首,“蓉儿手快,拉住了她。阿蕙情况不好,时常半夜里起身独自坐到庭院里去,姑爷去拉她她就激动,前两日拿着剪子还伤到了姑爷。
阿蓉怕我晓得了挂心,就瞒着我,这也是她迟迟没有回府的原因。阿蕙那样子,让我也放心不下。”
“这事确邪乎。”纪氏狐疑,“蕙姐儿不是想不开的人,早前我回纪府时过去探她,虽说精神不好但也没再执着小产的事。
她和姑爷都年轻,养好身子后想要孩子又不是不能了,怎么现在反倒不明白这理了?”
“是啊,我在傅家陪着她的那几日,她怕我难过还反安慰起我,说她和姑爷感情好,与那个孩子有缘无分虽强求不得,但事已发生总不能再折磨身边的人。”
大太太鲜有失色,此刻却忍不住红了眼眶,“蕙姐儿从小就最懂事,自打她父亲去世后,是她陪着我照顾熹哥儿蓉姐儿的,如今却……”
纪氏听得难受,又问请大夫了没有。
“姑爷给请了东宫里的太医进府,蕙姐儿是郁郁寡欢自己过不去心结,太医医得了身医不了心,只能开些安眠宁神的药。但我的阿蕙,她总不能日日都睡着吧?”
纪氏起身,走过去安慰她。
两人正说着,就见晏蓉走了进来。
她穿了件粉色的素面湖绸衫裙,身姿初显,似枝头的雨后苞蕊,显得水嫩盈盈。
进屋后请了安,问起三妹妹,纪氏便让蓝田引路。
望着侄女纤挑的身影,纪氏言道:“蓉姐儿已经十三,该开始物色夫家了。”
大太太神色微滞,低着头面有不虞,“倒也不急。”
察觉有异,纪氏追问:“怎么?”
“老太太年前同我提过这茬,说是咱们那位三太太有个侄儿年纪品性与蓉儿正合适,试探着我的意思。”
大太太说着目露讽刺,“这是以为老爷不在了,当我们母女好拿捏呢。”
纪氏听后亦恼,“周氏的侄儿,可是那荆州周家?”见其点头,嗤鼻道:“她倒是也敢和老太太开口,蓉姐儿这样的样貌品性,放着燕京城里的名门公子不嫁,倒是想许去那种地方?”
大太太沈氏出身南阳侯府,是长房嫡支,若非其父去世的早,侯爵由她的二叔承袭,凭着沈家地位,就算大老爷去了,以熹哥儿的嫡长孙身份,当年她并不用交出中馈之权。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同南阳侯老夫人实乃婶侄关系,亲有远近。不过,沈家往日还是很照顾大太太的,逢年过节常有相聚走动,更何况晏家世代为官,好好的闺秀岂有低嫁之理?
“老太太不还是找我提了?”大太太低声冷嘲。
纪氏比她还激动,倏然站起身来,像她这种将女儿当成眼珠子宝贝的性子,且不论低不低嫁,单远嫁这一点就绝无可能。
相较之下,大太太沉稳许多,叹道:“蕙姐儿和傅家的婚事,是老爷生前定下的,老太太不好干预。但蓉姐儿的终身,想来她是要做主,如今蓉姐儿年岁尚且不急,倒还能搪塞过去。”
纪氏就建议,“嫂嫂不如先给蓉姐儿寻个好婆家,也省得老太太和周氏总惦记着。”
“我倒是有心,阿蓉却道要在家多陪我几年。”
“又不是定了就马上成婚的。”纪氏好笑。
大太太依旧担心大女儿,有些无精打采,随口答道:“再说吧。等阿蕙身子好了,让她和蓉姐儿提,往日就她们姐妹感情最好。”
闻者就羡慕,道她的莞莞从小没个嫡亲姐妹作伴。
然此时陪着她闺女的正是晏莞并不十分愿意打交道的晏蓉,她望着对面的堂姐,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来转去,言简意赅的反问道:“二姐的意思,是在问我见了太孙殿下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见其微愣,续又添道:“可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就在西围场上见到的,当时大姐夫和傅明珺都在场,你还想问什么?”
晏蓉脸色有些僵硬,自己只是试探,能不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吗?
她想知道什么?还不是被前世你和太孙殿下所谓的一见钟情给吓着了嘛!
“我只是听闻你污了太孙殿下的衣袍有些担心,怕你被责怪,所以来看看你。”
晏莞早就觉得二堂姐邪乎,歪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