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数亿道天雷齐齐落下，将未迟的神识劈得七零八落烧成灰烬，她呼吸一窒，脑中除了“灭灵咒”三个字再无其他，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身子抖得筛子一般。她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也不顾门上下了锁咒，横冲直撞的捏诀破开殿门，跌跌撞撞的往无妄殿跑去。
冉遗别喝！千万别喝！
该死！未迟暗骂自己一句，她怎么会忘了这个夏留！
几百年前她还是头狐狸时，就缠着扶迷与她讲诸神诸仙的故事，讲到夏留时，扶迷曾对她说：“他啊，原形是条虬龙，拜在入周山，成了开山祖师最小的弟子，一向与他大师兄要好，后来他大师兄犯下大错。被他三师兄诛灭，太惨了，同门相残，夏留受了刺激，散去全身修为习得上古禁咒灭灵，险些夷平了不周山，后来被他三师兄封印，再无消息。”
未迟仍记得扶迷当时的表情，仍记得他说：“法力反噬。他连他心心念念的大师兄也记不得了，自此寂寂岁月，他脑子里便只有一个灭灵咒，可怜可叹，可怜可叹啊。”
未迟的血液几乎被冻成冰碴子，刺痛她的经脉，她的肌肤，她的毛孔。她一路狂奔，跑掉了云靴，甩散了青丝，心如火烧，燎原的悔意如一条剧毒之蛇，张开血盆大口，尖利的毒牙深深插进她的心里，毒素侵蚀着她的每一分神识。
等等！冉遗！等等！
无妄殿外的吉云竹出现在视野中。未迟几乎是擦着竹叶，挟着门扇，一头撞进了无妄殿。
“冉遗！”未迟双手猛地按在案上，气喘吁吁道。
冉遗寒凉的手指自古籍上离开。缓缓抬起头来，眼神凉薄的看着未迟，薄唇轻启，道：“未迟。”
他喊“未迟”，而非“十一”。
未迟心中闪过一丝异样，死死盯着他的脸，不肯放过他的一丝表情，见他面色如常，不由得松了口气，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她顿时脱力，跌坐在地上，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你没……”
未迟的言语戛然而止。
她瞳孔渐渐散大，脸上血色一丝丝褪去，身子一寸一寸抖起来。
案角搁着一个瓷碗。
盛粥的瓷碗。
空的。
“冉……冉遗……”未迟蓦地恐惧起来。她缓缓抬起头，声音如深秋萎落在地的枯叶般打着颤儿，“粥……粥……呢？”
“喝了。”冉遗淡淡道。
他的眼睛不似以往清亮温柔，仿佛凭空生出了一层雾气，迷迷蒙蒙的看不清楚。
“铮！”
未迟听见自己心中那根弦断裂的声音，她死死盯着冉遗的眼睛，那里面映出一个惊惶无措的面容，她脑中半分理智也不剩，言语中带着哭音：“不是……不是你喝的……是不是……”
冉遗没有说话，只如一座雕像一般，静静的看着她。
无悲无喜，无爱无恨。
未迟摇着头撑起身来，扯出个悲苦绝望的笑来，不知是要说服冉遗，还是说服自己：“你安然无恙的！你看，你看！”
她眼神中满是乞求，抓着冉遗的前襟，滚下泪来，颤颤道：“你没事啊……我修为浅薄……又、又没用粉末，灭灵咒、灭灵咒……对你一定不起作用的……是不是冉遗？”
我没有害死你，是不是？
冉遗别开了眼。
这动作仿佛激怒了未迟，她抓着冉遗的前襟狠狠晃了晃，哑声吼道：“你说话啊冉遗！你说话！告诉我你没事！”
她眼前的景物模糊成一片，她已分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只能哀哀重复道：“你说啊……你说啊……”
冉遗张了张嘴，殷红的血水顺着他嘴角流下来，蜿蜒曲折，稠稠的滴答在他袍上。
一刹时间静止，殿中寂寂无声。
未迟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撞击一下，直直坠下去，她倏忽瞪大一双泪眼，惊恐的看着冉遗竹青色长袍上那点点刺目猩红，那仿若天边晚霞的艳红色，击碎了未迟最后一点儿希望与侥幸。
血。
冉遗他，吐血了。
灭灵咒，要取了他的性命了。
未迟，你害死了他，这个曾无数次救你于危难之间，温润如玉问你是否安好的男子。
未迟身形不稳的强自站起来，僵硬的拉着冉遗的袖子，咬牙道：“走，我带你去找扶迷，”晶莹的泪水汹涌而出，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止也止不住，仿佛要一霎流个痛快，未迟双手颤抖着，覆上冉遗越来越冷的手，像哄孩子一般轻声道，“扶迷那个老金龟厉害得要命，随便刮一刮龟壳就能救活个人，他一定有办法的……你信我……一定有的……”
“十一，”冉遗叹了口气，轻轻拂开她的手，淡淡道，“不必了。”
不必了。
他竟然说，不必了。
这三个再简单不过的字，在未迟耳边炸开一个响雷，她承受不住般狠狠踉跄了一番，双手死死攥着拳头，骨节泛上可怖的青白，她仿佛疯了一样猛地扑在冉遗身上，扳着他的双肩，嘶吼道：“什么不必了！为什么不必了！不准说丧气话！有法子的！一定有法子的！”
傍晚的风卷进来，将未迟身后的青丝卷起流散，那一刻，这个脸色惨白双目赤红的女子，仿佛再倔强不过，也再脆弱不过。
“你不是尊神么冉遗！你不是几十万年的神仙么！”未迟又痛又怒。
冉遗的领口被她攥的几乎裂帛，她淡粉色的指甲与肉分离了半分，边缘渗出些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