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遗。”
“你说谁？”未迟的调子陡然拔高，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满满的惊疑溢出来。
漆千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叹气道：“冉遗，杀我主人的，是你师父冉遗。”
“你、你不是说。”未迟惊道，“他们是朋友吗！”
“是朋友啊，”漆千小手撑着下巴，淡淡道，“但怎么抵得上天下苍生。”
未迟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之前看的话本子，这必定是一个国仇家恨痴缠绝恋的悲情故事，她忍不住叹了口气，面上浮了些凄凄。
漆千瞥了她一眼，伸手在她额上一敲，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未迟眨了眨眼。
“是我主人单相思，冉遗对她，大约半点儿意思也没有，果真是个冷心冷面的！”漆千气鼓鼓道。顿了顿又消了气焰，“不过他们大概是最好的朋友了。”
“那师父为什么要杀她呢？”未迟奇怪道，“我师父那样温润如玉的神仙……”
“若只是有目的的和善呢？”漆千道，“譬如，要拿吟清炼法器什么的。”
未迟一噎，沉默下来。
漆千往她胸前一靠，淡淡道：“他收你为徒。也是，为了入器吧？”
两人无言一阵，看着西天霞光蔚蔚。灵鸟翔集，傍晚的风吹过，未迟的青丝在身后荡漾开。
未迟突然想起些什么事，睫毛微微颤了颤。
“其实你主人，一点儿也没有怪师父吧。”未迟淡淡说道。
漆千点点头，郁卒道：“我想了几万年，还是没有明白。”她抬头看着未迟，“你明白么？”
未迟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闲闲道：“真意如何？假意又如何？”她顿了顿，“若这假意延续了一辈子，不就是真意了么？”
漆千疑惑的偏偏脑袋，道：“你最近去了西天灵山？”
未迟下巴搁在她头顶，笑吟吟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你呀，还嫩得很！”
漆千周身泛上冷光。刚要发作，突然又变回了墨玉箫，脆生生的童音从未迟手上传来。
“你跟吟清的性子，倒真有几分相像。”
未迟愣了愣。浅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衣上的草屑，往自己的芳辰殿去了。
一直到她的身影变成了豆粒儿大小，旁边的茂密的曼兑树丛中才缓缓步出一个人影。
竹青色长袍迎风荡开，衬得他温润的脸上有些黯然。
日子转眼间过去三个月。上鸟役划。
有冉遗的细心指点，加上未迟指头尖儿那么点儿的小聪明，未迟终于在漆千的鄙夷嫌弃中，磕磕绊绊的学会了使用法器。她一连激动了好几日，见着人就拉住吹一吹她的漆千。
“师父，”翟如垂手立在无妄殿外，道，“您找我。”
冉遗从一卷古籍中抬起头来，点头道：“进来罢。”
翟如站在丹陛下，看着冉遗温和的面容，有些委屈道：“师父有何吩咐。”
“并不为旁的。”冉遗放下古卷，“近来我听着你的凤首箜篌弹得不甚流畅，是遇到了什么瓶颈吗？”
翟如微微别过视线，凉凉道：“翟如愚钝，又没福气得师父耳提面命，自然吃力些。”
翟如话中的酸意让冉遗皱了皱眉，他复握起古籍，淡淡道：“既如此，你自己更要好好参悟了。”
翟如未料冉遗有此一语，脸噎得通红，她死死咬着下唇，美目含泪，梗着脖子倔强道：“师父偏心也要有个限度……”
“翟如。”冉遗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翟如顿时滚下泪来，咬着唇低声抽噎起来。
许久，冉遗才换了寻常的口气道：“她是要入法器的，我对她好些，就算是补偿罢。”他翻过一页书纸，脸上无悲无喜。
翟如声音一顿，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道：“昔日我入法器时，也未见师父这般珍重。”
冉遗又翻了一页书纸，淡淡道：“但我却将你留在了不周山。”
而不周山，此前从不收女徒。
翟如闻言脸色好了些，平复了情绪朝冉遗行礼道：“是翟如逾越了。”
“下去吧。”冉遗平静道。
翟如依言退到门口，伸手要替他阖上殿门，手上突然一顿，她问：“师父是否已改了主意，还是死祭？”
冉遗眸色一沉。
“嗯。”
良久，他听见自己如是说。
无妄殿内只余下柔和的烛光，照着他手上拿倒了的古籍。
“这不是锁云囊。”玄止冷冷道。
姒婳一听如遭雷击，她脸上血色尽褪，猛地摇头道：“不！不！帝君！这真的是锁云囊！是我父君亲手与我的！”她连滚带爬的拽住玄止的袍角，惊恐道，“我没有骗你！真的！我没有骗你！”
玄止寒凉的视线扫过她。
姒婳手中一松，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我没有……我没有……你信我……”
“呵呵呵呵，”囊中非男非女的声音戏谑意味更浓，“这当然不是锁云囊，而是离合兜，不过除了你们姒俪一族，没人能分得清。”
姒婳正是姒俪一族的二公主。
玄止心中一沉，离合兜，合则离之，离则合之，方才媞贪的妖气散乱，如今入了离合兜，怕是已经被合为一体了。
叱霄剑华光一盛，玄止飞身朝那巨大的离合兜而去，眼见剑尖就要刺破兜布，玄止眼前突然炸开一团红雾，哪里还有什么离合兜，只有一个面目惨白的艳衣女子立在雾中。
“媞贪。”
尾字未落，剑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