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夜晚,西北风还在不停地刮着,树枝沙沙作响,搅得凤凰山脚下三家子睡觉的人们失去了睡意,尽管人们竭力控制着自己,想方设法进入睡眠状态,但还是睡不着
在这干燥寒冷的冬天里,一旦离开了那暖烘烘的被窝,再想热乎起来那可就难了。张宝发没有这个福气,这些天来他总是睡不好觉,每天不到午夜就钻出热乎乎的被窝,今天更是如此。
自从老伴去世以后,张宝发就养成了这个**的习惯,儿子张士礼离家出门,他这个习惯就愈加厉害。他时时刻刻惦记着儿子,特别是儿子出门近一个月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也没给家里捎个信来,何况儿子又是他们张家三代单传的独生子——对当时封建思想统治下的中国农民家庭来说,这种挂念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虽说儿子临走时与大女儿张迎春打了招呼,张迎春将此事告诉了他,这次出门的时间要长一些,那也不能近一个月了不回来啊!他顺手将旱烟袋拿到手中,然后慢腾腾装上一烟斗老旱烟,燃着一根洋火,盘腿坐在炕上,“吧嗒吧嗒”抽了起来,烟雾在眼前缕缕缭绕。
过了一会儿,也可能是感觉到冷了,张宝发把棉衣前襟紧紧裹了几下,然后自言自语地叹息道:“咳,要是老伴活着多好啊!像现在这样睡不着觉,俩人面对面坐着还能唠唠嗑儿,说说体己话,可现在有话跟谁说呢?”也可能是坐得太久了,也可能是屋子里有些冷,也可能是年岁大了不抗冻的原因,他的身体在不时地发抖,嘴唇有些发紫,上下牙齿失去了自我控制能力,像谁也不服谁似的直打架。他干脆下地穿上了鞋,到外屋灶坑烧起火煮起猪食来。他一边往灶坑里放柴草一边烤着火,几袋烟抽完,锅里猪食沸腾了,灶坑里的火炭渐渐旺了起来,他浑身上下的温度也升高了,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热乎乎的。
“爸——,你起来这么早干什么?”儿媳高荣丽披着衣服从西屋走过来说。
张宝发仿佛从梦中刚醒过来一样,然后转过头来说:“噢,你起来啦!天还没亮,你起来这么早干什么,赶快回里屋去,小心着了凉。”
“爸,没事。”高荣丽微笑着说。
“什么没事没事的,赶快回里屋去,女人的身子骨不禁着凉,着凉了容易生病……”张宝发表面装作生气的样子,心里却关心地说。
是啊,张宝发能不关心儿媳吗?他们张家传宗接代的大事就落在她身上,张家的香火能否旺盛,能否延续下去,跟她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他有自己的想法——这种想法无时无刻不在他脑海里萦绕,儿子张士礼跟她结婚近两年了,一直没发现她的肚子发生变化,特别是刚才那一瞬间,他特别注视她的腹部——这是他不愿做得事情,让人看出来肯定会说他老不正经,但是祈盼孙子心切,也没有别的办法呀——她的身体还是那样婀娜多姿,跟从前没有两样,这就是他的一块心病。要是老伴还活着的话,那该有多好啊!可以让老伴跟她说说女人之间的悄悄话,可是自己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老公公,那些话在儿媳面前没法开口。
天蒙蒙亮了,张宝发盛满了猪食桶,拎着走出了院子,到大门口猪舍开始喂猪。如果儿子在家的话,这头猪早就该宰了。在东北的农村,特别是凤凰山脚下的三家子,有一种祖辈流传下来的习惯,每年的冬腊月,家家户户都要杀一头猪,如果哪家不杀猪的话,说明这家人懒得要命,那是被人家笑话掉大牙的,谁家有姑娘说死也不会嫁给这样的人家,哪怕是生活再困难,也要养活一头猪,因为这是一家人一年的油水。猪的板油炼成荤油,其余脂肪厚的部分可以腌制成腊肉,这是家家户户必做得,其余的就要根据自家的条件了。生活稍微好一点的留着过春节享用,一直到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生活条件差一些的,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一些换一点钱,有的用这些钱买些过年用得东西,有的用这些钱给老婆孩子添置些衣服之类的东西,有的用这些钱用于平时置办些油盐酱醋之类的生活必需品——过日子吗,都要细水长流。
“哎呀,我说老亲家,大清早起来就喂猪啊!”不知什么时候高长福走了过来,没等张宝发发现他,他先开口说了话
紧接着高长福三步并做两步来到猪圈旁,乐哈哈地说:“我说老亲家,这头猪让你侍候得体肥膘壮,来年的油水可没什么问题了。哈哈哈……”
高长福的性格生来就开朗,不管心里有多大愁事,在外人面前总是说说笑笑。张宝发性格内向,平时少言寡语,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带些文人气质,干什么都专心致志,滩欢能写出一些象样的东西来呢——张士礼说话的语调和气质跟张宝发的语调和气质没有两样。
张宝发听到高长福的声音忙不迭转过身来,但没有吱声,直到高长福走到他近前说完上面的话之后,张宝发用手指着正在吃食的那头猪对高长福说:“这猪长得不算大、也不算肥,成天给它这些东西吃,想让它肥起来恐怕也难肥起来,好歹我们家人口少……宰了以后,一年的油水还不成问题。”
“这还不肥呀?”高长福竖起大拇指说:“在咱们三家子来讲,不,在咱们凤凰山脚下这些村子里来讲,也是屈指可数的。”
“拉倒吧,老亲家,你说话就能玄乎,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吗?”张宝发笑着说。
“我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