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辞心里五味杂陈,在季嫣的记忆里出现柳靖之的名字根本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过了那么久,在一切往事都模糊得仅剩下灰蒙蒙的单一色调后,她还能清晰地听到这个名字,可想而知,这三个字对季嫣来说意味着什么锦谋。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颜辞突然想起了上一世的这句玩笑话,不过此时的她一点也笑不出来,血缘的禁忌可以成为爱恋的羁绊,但更多时候它们只会是心灵的枷锁。
不多会儿屏幕便彻底黑了下来,仪器运作的声音也逐渐弱了下去直到再不可闻。整间实验室安静得可怕,似乎只剩下她和顾生一的呼吸声。
半晌,顾生一率先打破了宁静,“小辞,你要不要看看打印出来的照片?”他的口吻里透着小心翼翼,显然十分担心她的情绪。
颜辞的表情确实算不上好看,眼角眉梢俱是感伤,她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到顾生一的身边,把目光投向桌上那张分辨率高了不少的照片。
这下她可以百分百肯定,季嫣记忆里唯一留下的便是帝国第一银行的大厅,以及……“柳靖之”三个字。
“你刚才也听清楚了吧?那个声音叫的是我七舅舅的名字。”颜辞幽幽地说道,相较于询问,她更像是在寻求来自他人的认同。
“是的,我听到的也是他的名字。”顾生一一脸柔情地注视着她,如果说之前他对季嫣和柳靖之的关系只是有个模糊猜测的话,那么此刻颜辞的反应无疑说明了一切。
“阿南,你说感情要有多深,才能做到在死后念念不忘?”她闷闷地问道,视线在那张照片上游移不定,却又没有焦距。
“求而不得的感情如果生前放不下,死了就会变成执念。或许不是你妈妈不愿意忘记,而是那个人那份记忆已经和她融为一体,无法被时间和药物剥离。”
颜辞很少听见他发表如此感性的评论,颇为诧异地抬头看他,正想打趣两句缓解一下被她的无心弄得有些凝重的气氛,却在他的眼底瞥见了某些她不愿深思的东西。
“哎呀我的小哥哥,你什么时候成哲学家了?”她有些慌乱地别开眼,打着马虎眼避开了这个话题。
见她明显在逃避他呼之欲出的感情,顾生一原本期盼的眼神不由黯淡了几分,强打起笑脸答道:“知道我的厉害了吧,随口说说的话都能变成至理名言。”
颜辞心底松了口气,跟着配合他抬杠了几句,俩人都十分有默契地选择忽略方才片刻的僵滞。
“讲真的,你觉得有没可能帝国第一银行里存着她的什么东西,所以我妈妈才会一直牢牢记在脑海里?”
顾生一沉吟了几秒,说道:“或者是你七舅舅存的东西,刚刚我们不是都听见他的名字了吗?”
颜辞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一会儿去问问家里,看看我妈妈和七舅舅他们在帝国第一银行有没有账户。”
季家名下也有几家规模不大信誉却很好的私人银行,所以一般来说,季嫣和柳靖之是不会把财物存放在别家银行里的,但这毕竟是他们从季嫣记忆里提取到的唯一线索,即使希望再渺茫,颜辞也不想没尝试过就轻言放弃。
顾生一帮她整理好仪器和实验室,本想再多待一会儿和她谈谈某个近在咫尺的大问题,可见颜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估计也没什么心情和他讨论别的事,干脆主动告辞,让她有时间去思考帝国银行的谜团。
才走出柳家没几步,顾生一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恰好望见她转身进门的背影。
他想她一定是忙昏了头,都忘了再过不久便是他二十二周岁的生日。
这同时也意味着,他该找个人来帮忙主持成人仪式了骄偶。
顾生一离开后,颜辞又回到实验室呆坐了半天,心里才好受了几分。
她把基因试验人的大脑重新打开,将属于季嫣本体的脑组织移除,送到冰库里物归原主。
望着睡美人一般的季嫣,她下意识地把前者的手和一边柳靖之的手交缠到了一起。
生不能共衾,但求死可以同穴。
她蔫蔫地来到厨房,随意从保温箱里找了点吃的,用筷子挑了两下又觉得没胃口,正打算回房间把悲伤扼杀在被窝里,却看见柳翌之在不远处担忧地注视着她。
颜辞颇为无力地挤出一个笑容,“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站在那里也不出声?吓死人了好吗?”
柳翌之走过来,担心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我看你在吃东西不想打扰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
颜辞叹了口气,拉着他到客厅里坐下,“本来是想晚饭时大家都到齐了再宣布的,现在既然碰上了,先听听你的意见也不错。”
她三下五除二把基因试验人的实验结果描述了一遍,省略了自己那些无关紧要的“心得体会”。
柳翌之不出意外地沉默了,颜辞看着他,心想方才顾生一在她脸上瞧见的想必也是同样的表情。
“颜颜,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七哥给我留了点东西……里面好像就有一把类似银行保险柜的钥匙。”
颜辞瞬间来了精神,顾不得那些儿女情长的伤感情怀,迫不及待地问道:“真的吗?你确定?”
柳翌之被她急不可耐的样子逗笑了,“确不确定去我房间里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赶紧的,你还坐着干嘛?”颜辞一把拽起了他,边大步疾走边催道:“快点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