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向西坠去,暮色渐沉,天气也渐渐凉了起来。方才围坐在一处吃饭并不觉得,这一走起来,便觉得寒意侵袭。
沈妙兰酒量不好,却并非没有量的。今日不过吃了一杯果子酒,便觉得有些头疼。此时冷风一吹,不见清明,头反倒越发的重了。
沈妙兰扶着云雀的手,略略加重了一下力道,身子也无力的往她身上偏靠了过去,脚下明显有些虚浮。
云雀感受到沈妙兰的异样,关切道,“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妙兰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虽然神智清醒,却张不开嘴。只愣愣的看着云雀。四肢渐渐无力,小腹处翻起一股绞痛,额头也起了一层细密汗珠来。
云雀见妙兰脸上渐渐褪去血色,察觉出异样来。便一手搂住沈妙兰全然无力的腰肢,稳稳的架住她。对云莺道,“脚步快些,寻了冬阳来接姑娘回去。”
云莺也早早看出了沈妙兰的不妥处,来不及深思,嗳了一声,拔腿便往妙仙阁方向跑去。
沈妙兰心思清明,但身体却不受自己支配。她不是没喝醉过,自然知道这和醉酒不同。喝醉了的人,多少是有些头脑发昏的,可她现下头脑清醒的很,却张不开口说话,身体也虚软的没有任何力气。
长到这么大,从未见过谁忽然变成这个样子。又因着比云雀沈妙兰年长一岁,唯恐妙兰遇到这样的情况心慌。便压制住自己心里的恐慌,安慰妙兰道,“奴婢已经叫云莺去寻冬阳来了,她力气大背着姑娘三步并两步便回去了。”
云雀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又生的纤细。妙兰本就生的身子高挑,病中身子又重些。云莺扶着她便觉得分外吃力,没走一步都犹如在腿上绑了沙袋一般。眼瞧着就要走不动了,可还要走过一架汉白玉雕小桥,才有亭子能歇脚。云莺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就当主仆二人行动越来越困难时,身后却响起一个温润声音,“表妹怎么了?”
妙兰已经全无力气去分辨来的人是谁,云雀转头见身后男子一袭青袍温润儒雅,不是贺奕又是谁。
她扶着妙兰福了福身,“表少爷,我们姑娘身子不适,奴婢正扶她回去。”
贺奕看着眼神涣散的沈妙兰,见她脸上全无血色,眼神涣散。不禁蹙了蹙眉,向前走了几步。想要伸手去探她额头,却自知这样的举动不妥,手在袖内慢慢紧握成拳,生生的止住了自己要抬起的胳膊。抿了抿唇,“先扶着表妹一旁坐下休息吧,你在这里照看着,我去寻了人将她抬回去。”
“不必劳烦表少爷了,奴婢已叫寻人来接姑娘了。”云雀因为体力即将透支,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样子十分狼狈。
贺奕看着一旁渐渐没有知觉的沈妙兰,只觉得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那人渐渐重合。一时间有些憧怔,鬼使神差的向前走了一步。
云雀见他向前,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想要拉开距离。却不料脚步慌乱,自踩了裙角,整个人重心向后仰倒。妙兰因为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毫无力气,也跟着她向后倾倒。
贺奕见此,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伸手便抓住了沈妙兰的胳膊。将她拉入了怀中。
妙兰混混沌沌,只觉得自己跌入了一个柔软温热的怀抱里,鼻间传来一阵清冽的香气。这味道并不熟悉,却是格外的好闻。
软香入怀,贺奕也有些心猿意马。由着妙兰倒在自己的怀中,那只放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他近乎贪婪呼吸着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气,这和记忆中的香气重叠在一起,让他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云雀栽倒在地,迅速起身后看见贺奕紧紧抱着妙兰,一副贪色的模样。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可是碍着对方的身份,又不能发作。只得轻轻咳嗽一声,以示告诫。
贺奕也因这一声咳嗽恢复了些神智,扶着软弱无力的妙兰将她交还到云雀手上。有些尴尬道,“方才见表妹险些摔倒,才出手相助。”
云雀福了福身,礼貌的行了礼。声音却清冷道,“多谢表少爷了。姑娘病着,奴婢要快些扶姑娘回去。”
贺奕侧了侧身,将路让出来。
此时云莺和冬阳几个也匆匆的跑了过来,见到眼前颇为怪异的场景,心里头都有些犯疑。可谁都不想多说什么,冬阳力气大,首当其冲过来便将沈妙兰背了起来,往妙仙阁方向走去。
贺奕被留在原地,待到一行人的背影融在暮色之中还久久不能回神。低头看了看那只才刚拥抱过沈妙兰的手。总觉得怀中似乎还留着佳人的香气。
这世上怎么会有两个人生的如此之像,妙兰分明就是那人十五六岁时的模样。这些年里,头一次,他觉得自己那颗已经死了的心,又偷偷的萌生出了新的生机来。有些早已成了灰烬的念头,又渐渐的重燃起来。
又向妙兰走过的方向看了一眼,贺奕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大概是吃多了酒,才让他有了这样的念头吧。他转过身,准备要走回去。抬头,却见一清瘦少年过着一件棉袍站在自己对面。
贺奕见到对面的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是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贯波澜不惊的温雅模样。他嘴角带着浅笑,问道,“侯爷,怎么在这?”
虽然已快进初夏,可因身子虚弱,沈沐依然裹着一件棉袍。他脸色苍白,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