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儿,是我。”那看不清楚的黑影突然开口,声音极低,辨别不出嗓音,看轮廓却知是个男子。且是个沈妙兰并不熟悉的男子。
自己的闺房闯进了陌生男子,这事儿简直太诡异太恐怖了好吗?沈妙兰因为紧张,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暗绣云纹的白色锦缎中衣紧紧贴在身上。她略略往后退了退,靠在墙上,强自镇定道,“云雀呢?”
“我点了她的睡穴,已经睡过去了。”那男子低声回答,顿了顿又道,“旁人也早就嗅了迷香,一时半会醒不来。”
完了,那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明摆着此人是有备而来,沈妙兰郁闷的闭了眼睛,又向墙壁靠了靠。
“父皇将昭禾许给了蒙古的大王子达尔善,下个月我将亲自送她去和亲。”那男子摸着黑摸索到沈妙兰的手,紧紧握在手中。本是要深情款款再说些什么的,却陡然发现沈妙兰的异常,话锋一转,诧异道,“妙儿,你为何如此紧张?”
半夜床边多个人,谁会不紧张?沈妙兰从他话中以辨别出他是谁,原本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长舒一口气,将手抽了回来,道,“黑灯瞎火的,你去把灯点开,我们再说话。”
“我不知道灯烛在哪儿。”太子有些委屈,他不是不听心爱姑娘的使唤,实在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找不到。
沈妙兰翻了一记白眼,拍了拍太子示意他闪开。自己摸索着下床,将放在床头应急的灯点上。灯烛骤亮,虽然光亮微弱,却让眼前明亮起来。沈妙兰确定了来者的身份,反倒是平静下来。转身,便见太子扶手而立站在自己面前。
眼前的少年着一身玄色衣袍,领口袖口皆用金线绣着云纹,腰间明黄色的盘龙腰带彰显了身份的特别。虽然一身衣服及其低调,头发也只是简单的用玉冠束起,通身却透着一股矜贵的气派。长眉凤目生的及其fēng_liú俊俏,可眉宇之间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
沈妙兰头一次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压。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皇子威严吧。比起四皇子的矜贵,太子似乎多了几分尊贵。
“没人伺候茶水了,有些冷茶,凑合用吧。”妙兰走到铺着绣大朵牡丹桌布的八仙桌旁,提了小茶壶给太子和自己各斟了一碗茶。率先坐在了桌旁。
太子在妙兰对面坐下,本是满腔的思念,可看见了沈妙兰却不知从何说起。眼前的人虽还是从前的样子,可眼神却飘渺的让他觉得陌生。
“照惯例,下个月你便要入宫了。”太子抿了一口凉茶,声音有些苦涩。
妙兰点头,“正巧,你要去送公主和亲。要送到和蒙古的交界处吗?”
“是。”太子点头。他明显感觉到了沈妙兰态度中的冷淡,自觉的她是在气自己许久没有出现。尤其是在她困难重重之时,弃她于不顾。想要开口解释,却觉得不论说什么都是枉然。
“我曾有三载伴在昭禾左右,如今她要远嫁,我却不能入宫与她话别。”沈妙兰低垂了眼眸,酝酿出几分难过的情绪。
太子叹气,“若非我想尽办法,你我也没有话别的机会。”
沈妙兰诧异抬头,以目光询问太子。
太子苦笑道,“小时候觉得两情相悦便可长相厮守,长大了才知道什么是身不由己。妙儿,我连累你受了许多委屈。”
“你是来话别还是道歉的?”沈妙兰忽然觉得有些烦躁。“感情的事情没有谁对谁错,更没有谁对不起谁,一切无非缘分而已。你我若是无缘,怨不得旁人。若是有缘,千难万阻也会终成眷属。”
太子目光微动,三分痛苦,七分迷惘的看着沈妙兰。
妙兰浅笑,葱白玉手覆在了太子放在桌案上的手,轻轻拍了拍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不怨你。”
“妙儿……我……”太子觉得似有钝器扎在自己心上,痛的尖锐,却不能叫出声音来。他紧握住沈妙兰的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概原主还有一丝情思留于体内吧,如鲠在喉的感觉,让沈妙兰很不舒服。强忍着眼泪,沈妙兰依旧笑的十分甜美,“有从前总是好的,放在心里,老了以后拿出来回忆回忆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太子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哽咽难言。终究他是负了眼前的女子。他伸手将妙兰揽入怀中,半句话也说不出。
他没什么好说的。皇帝和太后这个节骨眼派他送昭禾和亲,就是要他躲开选秀。以沈妙兰的样貌和出身,求娶的王侯将相不在少数。待他归朝时,她只怕已成了旁人的未婚妻。私会李玉瑾之事,是夺嫡的前奏风波,不论宁远侯府的老太太怎么想,太后是不会让宁远侯府的姑娘做太子妃了。他生母早亡,无外族可依,唯有太后一个靠山。他不能忤逆太后,为了早逝的皇后,和暴毙的外祖父与舅父们,也为了自己的前程。
这样放弃沈妙兰的理由,他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可好在她都懂,且不怪他。满心的愧疚,让他更加抱紧了怀中柔若无骨的人。
沈妙兰靠在他怀里,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觉得人生真是无趣透了。
那个真正为太子死去的沈妙兰,如果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为了皇位舍弃了自己,一定会难过死了吧。还好,这种残忍的分别,是由她来代替完成的。
只要不动心,就不会伤心。不论抱着自己的人变成谁,待自己好与不好都不会难过。这样日子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