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笑,嘲讽轻鄙。世人皆以为女子好欺负,玩弄不已,生子工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而她身旁护着自己的女孩和女人,皆情谊深重,知恩念人。王玉兰的肘伤还未好,她怎么能让她们再受伤受惊!
秦玥右手掌心向下钳住李老爷的手腕,手指正搭在他手筋上。
“我说了,你是为官还是有权?凭什么能将我绑了?”秦玥幽深黑漩的眸子对着李老爷,睥睨而视。
“哼,我李源春再不是官,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开店女人,也想与本老爷杠上,不自量力!”李源春一使力轻易将手抽回。
他李家世代在临安镇,坐拥良田近千亩,佃户百家,捏死一个女人还不是跟上面人一句话的事儿!
正要让家奴将人都绑了送到县里打杀。秦玥忽然扬起白皙的脸庞,消了针锋相对的敌意,笑意浓浓不容忽视。
她稍离李源春近些,以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吐出一句话。
那话音轻若浮絮,却狠狠砸在李源春的心上。
“周秀怀的不是你的孩子。”
秦玥在马车上就猜出孕妇是周秀了。嫁到镇上,又有想法将自己搞的人仰马翻的人,除了秀秀姑娘还有谁?方才小雨一说,便又坐实了秦玥的猜想。
而且,方才她握上李源春的手腕,不经意摸到了他的脉。这李老爷难怪多少年无所出,他根本就是有病!
所以,周秀不是假孕就是怀的别人的种。说怀的不是李源春的孩子,更能让他生疑增嫌隙。
李源春还处在震惊与惊吓中,收手未动。但他想到那游方道士说的明年他必有儿子降生的话,周秀又确实是在年底怀上了,哪会是假的!
“哼,妖言祸众,逃不掉想这烂法子!”李源春一挥手招呼众家奴上前拿人。
仙客来伙计横着手中的车板上前挡住。
面前女子目光笃定又淡然,没有丝毫的畏惧:“不信?问问你那爱妾就好啊!李老爷敢不敢与我去问上一问?”
“她人呢?”秦玥问王玉兰。
“这人一来,就把她送到医馆了。”
秦玥挑眉,眸光凉薄:“不是我师父那儿吧。”
是问话却也笃定了不是。
王玉兰快速说道:“不是,去了南街,那儿有一家小医馆。”
不去师父那里定是怕查出她的伪装,那周秀就是假孕咯!
“李老爷!”秦玥明眸闪着熠熠的光,收网缴鱼,志在必得。
少女朱唇润泽勾起:“你那爱妾怀了你盼了多少年才盼来的孩子,你就让她去一个不起眼的医馆?”
李源春心中一咯噔,哑口无言愣在原地。家奴见老爷这般表情,像被小娘子拿捏到什么,都缓缓竖了棍杖等着李源春发话。
秦玥又一挑唇垂眸轻笑,淡淡道:“众所周知,这临安镇最好的大夫是许老先生,您这位爱妾可是不会看人,怎么到了小门户的医馆?孕妇小产,后期处理不好,可是会落下终身难再孕的后患啊!”
“李老爷,作为事发店铺的东家,我愿意与您一道,去将你家爱妾请到临安镇最好的医馆医治,所有费用我来出!”秦玥直直注视李源春,那清凉逼人的目光竟是将其看出了一身汗。
李源春心惊,他分明是来讨问这女人的,怎一句话被她钳住了!
可是做为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来说,终于有了第一个子嗣的消息,高兴是高兴,可也怕女人给他戴绿帽啊!那关乎的是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和自家门面的青白!
面前女人说的话的确让他起了疑心,而且疑心很重。他相信游方道士的话,也直觉自己的运气太好。他三十年收了十来个女人,不说夜夜笙箫,也是隔三差五的fēng_liú,三十年都无所出,周秀一来就怀上了,高兴过后的现下,站在阳光渐盛刺人眼的街面上,他满心的都是阴鸷慌张和疑云。
他怕,怕自己的女人怀的是别人的种,怕他头顶上即将带上绿莹莹的帽子。更怕的是,周秀没了这孩子,他这辈子是否将断了香火,没了后人!
“小雨阿勤,你们俩留下来看着家。”秦玥扶着两个孩子的肩膀,淡笑无虑,“放心,嫂子会安全回来的。”
“我们等嫂子!”俩孩子竟是异口同声,互视对方一眼,双生子的感应异样凸起。
秦玥合眸轻笑。
“请吧,李老爷!”少女话声利落铿锵,音落转身往南街走,身后众人疾步跟上。
“老爷?”一人上前问话。
李源春收敛了面上的僵固,抬步跟上:“走!”
单间的医馆病床上,周秀淡粉的衣摆沾满干涸的鲜血,瞧着扎眼刺目。她瘦尖的脸有些苍白,额前碎发静静垂落着,看着清苦怜人。她轻轻摸着衣服上干硬的血迹,唇边勾着快意的笑,眼中满满的荆棘开花的尖锐邪丽。
一旁的小丫头胆战心惊地如坐针毡,她怀的可是老爷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老爷还不打死她。
屋内的大夫面色难看,摆着手来回疾步转着,仿佛遇上什么难事。
街上脚步声渐多,周秀抬眸,来了。
她起身靠在床边,眸中突然化开雨雾般盛了泪水。
“秀秀姑娘!时隔两月多,我们又见面了!”秦玥步入医馆,打量着榻上柔弱梨花带雨的苍白女子,语调轻快凌厉,毫无故人再见的激动。
“嫂子……”周秀睁开盈盈明眸,眼中泪珠恰时滚落,滚烫砸在后来的李源春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