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时候阮永定回来了,听说了下午的事,他素来了解阮如笙的性子,知她肯定不是寻了个地念书睡着了。
换了常服便在餐桌上训道:“凡女子必尊上爱幼,体谅谦和,你倒好,时不时就与爹娘置气,下回再这样没着落可是要挨板子了。”
因阮如笙年纪还小,又黏林轻语,是以常常在父母的扶云院里用膳。
四人坐上餐桌,四个角都有丫鬟婆子伺候。
阮如笙低头不语,乖巧的听他絮叨,生怕眼前的一切会化作一股青烟消散了。
林轻语斜眼看她小心翼翼的捧着手里的蓝底白花鱼莲纹香碗的样子,不免笑出声来:“还把你能得,捧着碗做什?吃你的。”
阮如笙扒了一口饭,贴着香碗嘴里模糊的嗯一声,眼角又不免湿出泪来。
林轻语点她额头:“就知道哭,没出息。”
阮永定就止住了口,又看看安安静静用膳的阮从柏,心中叹息一声,未免遗憾。
入睡时搂着林轻语问道:“你用的那个偏方可有效果?可让太医查看过了?”
林轻语头枕在他胳膊上没甚心情,道:“有便有,没有便没有。”
命里若无子,她又不是神仙,如何扭转?
阮永定倒像是想通了:“也罢,我看从柏也像个样子,不似二房那几个,何姨娘又一向安分守己,忠心侍奉一家老小,说不得将来就把爵位给从柏吧。”
林轻语抬头看他,笑着捏他脸颊:“我早说给他了,从柏是我带大的就是我亲儿子。”
两人又嬉笑着说了会亲密话,这才相拥而眠。
阮如笙回了她的兰馨苑,兰馨苑就坐落在扶云院的上方,穿过一个穿堂便是。
她细细的摸着院子里的那几棵桃树,回了房又将所有的家具都一一摸了一遍。
丫鬟蜜雪在后面笑得肚子疼,指着天上的星星打趣道:“姑娘这是打哪回来了?莫不是去那瑶池仙境云游了一番?过了一年半载的才回来?”
子鸢细心,从阮如笙重生回来后便察觉有些不同,但细看又不知哪里不同。
蜜雪笑时她便一本正经的跟在阮如笙后面,脸上若有所思。
二丫和心悠一个收拾碗筷,一个去准备沐浴的热水去了。
一宿无话,翌日,阮如笙早早的就醒了过来。
她原以为她会睡不着,谁知道一夜无梦。
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的坐起来,尚还有些迷糊。
子鸢听到声响,从旁屋披衣起了身:“才卯时,姑娘再睡会?”
正直六月,窗棂外天已经半亮。
阮如笙踌躇了半晌,想到昨晚没有去给祖母请安,娘也没去。
前世里,她很不喜欢祖母,而祖母因不待见娘,连带的也不待见她。
老人不喜欢一个小孩,那个小孩自然也难以喜欢老人,她又不是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
昨晚没请安,今天会不会对她和娘发一顿火?
事情太久远了,她那个时候才九岁,哪里记得这些琐事。
自从皖哥儿死后,她就没睡过好觉,在平南王府的最后半个月,常常一天只睡得了一两个时辰便要醒来。
这会竟觉还没睡够。
“给我更衣吧,我要去祖母那。”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对子鸢吩咐道。
还是决定早些去上房,祖母一向起得早,这会子应该已经起来了。
子鸢异常诧异,又觉有些高兴,姑娘可是从来没有起这么早过,每日的晨昏定省,她总是最后磨蹭的一个。
她笑着“哎”了一声,也不多说,站起身来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软绸的葱黄色滚蓝边裙子:“姑娘你看今儿穿这件如何?”
阮如笙一向对衣服不太讲究,看了一眼,点头道:“可以。”
子鸢遂麻利的服侍她换下了纱质的睡衣,再从枕头下拿出赤金项圈给她戴上,富贵逼人。
其余几个丫鬟听见说话声也陆陆续续起来了,进来问了好后便一个准备早膳,一个打扫院落和屋子,一个准备洗漱的去了。
对镜晨妆梳好了辫,颜色美,如丝明亮,如云绿鬓,子鸢笑道:“姑娘皮肤白,人生得美,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阮如笙亦是回笑道:“就你会说话,也不看看我才多大,哪里能看出什么美不美的。”
说着,已经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子鸢忙过去打帘子,虽是听她笑颜,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姑娘对她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也不似往天那样天真烂漫的依恋她了。
好似变了个人,变得,不那么好捉摸了。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难受了一把。
用完膳,阮如笙叫子鸢和心悠跟着,然后就先去扶云院给爹娘先请了安。
子鸢暗道自己多疑。
林轻语早已经起来在窗户下女红,还夸她长本事了,遂也跟着她一起去了上房。
安平侯府的院落呈回字型,从大门处至中心都是外宅,包括仪门,向南大厅,内仪门,四喜堂,后楼等,左右两边和后府都属于内宅,之间用垂花墙隔开,又有角门和穿堂连接。
二房阮永善的府邸坐落在安平侯府的旁边,仅一墙之隔,两房后院子是相通的,日常往来素密。
老太太阮母的上房在西北角,从东角门出来,穿过后廊,路过一个大影壁,再穿过东西穿堂便到了阮母的后院子。
早有丫鬟婆子们在忙碌,见到她们来了纷纷行礼,又进去一人通传。
花厅里传来打闹笑语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