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娉婷满脸含笑地道:“我们准备却灵隐寺烧香。”
“是这样吗?”凤舞满脸惊喜,“我也大早便听闻那里的菩萨非常灵验,一早便有了礼佛之心……”说着,她微咬住下唇,那水波流转间在夏娉婷与燕莞萝的身上,“如果凤舞有意相随,不知是否有些唐突呢?”
闻言,夏娉婷微微一怔,按捺不住回眸向燕莞萝望去,只见燕莞萝同样回了一个大吃一惊的神情。对啊!她们两人皆知道,所谓的礼佛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她们真正要去的地方并非灵隐寺,而是要去百花山。谁料竟然半路多了个陌生人相随,那多日来的精心筹划岂不是付诸东流?可是,人家已经抢先一步开口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适合的理由拒绝呢?唉!现在唯一见一步行一步吧!想到这里,她对着凤舞粲然一笑,“王妃说的是哪里的话呢?能够与王妃结伴同游,这乃是我们的福气,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呢。”
马车辚辚,疾驰在那林荫小径上。慢慢地,吹入车里的风缓缓变得清新且湿润了,夹杂着山野之间特有的清新芳香,那青色的车帘伴随着那风势轻缓地飘拂着,把车窗外那淡淡的阳光映照得时明时暗。突然,车外传来徐明的声音。“主子,百花山已经在眼前了。”
燕莞萝的身子微微一颤,连忙回过头来,扯了扯夏娉婷的衣袖。“婷儿,你……你还是陪我一起去吧!……”
凝望着她那忐忑不安的表情,夏娉婷不由得抿嘴而笑,“让我去有什么用呢?不但帮不上忙,还会在那里碍手碍脚呢?”
燕莞萝瞬间涨红了脸,一脸殷殷执拗地道:“不,你一定要陪我去。”
夏娉婷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笑着安抚着她,“如果我也去了,那轩王妃怎么办了?莫非你也要让她一起跟去吗?”燕莞萝微微一怔,随即把眉蹙得老高。夏娉婷伸手帮她理了理额前的刘海,轻柔地道:“自己的终身大事最终也只能靠自己亲手去掌握,这些是别人帮不上忙的。你就一个人去吧,每天的这个时候,我哥他都会在山顶上的天云崖采药,你现在去必定能够遇见他的。等你们互相见面后,你再把他带下山,到灵隐寺找我们,我和轩王妃会在那里等你们的……”
这冬日的百花山,早已经没有了春天的明媚景色。苍翠的寒松傲然挺立,掩映着远方山巅的一道瀑布,清流喘急,溅起碎玉般的晶莹水珠,好像悬挂在那天际间的一匹巨大的白练一般。水声潺潺,时不时有山风裹挟着雾气,飘散在巍峨的的山峰之间。
在山顶的天云崖的莲花亭,是唯一一处观赏山景绝佳之地。只要伫足于此,那远处怪石嶙峋,以及近处那翠竹碧海全都一览无遗、尽收眼底。在那云雾索绕之中,隐约可见山下那清澈见底弯曲蜿蜒如玉带的溪水,依稀绕过林泉峦嶂,日夜不停地向前流淌着。空山寂静,人迹罕至。此时此刻,只有一个人呆呆地伫立在莲花亭内,一手扶着药锄,远眺前方。风,轻轻地拂起了他那黛青色的袍袖,在漫漫地飞舞飘扬着,恰似一只孤独无助的离群大雁,在那群山之中落寞飞翔着。……这一天,最终还是来到了。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芊儿曾经说过,莞萝远嫁蛮国的日子便是今天……夏绍枫低垂着双眸,抑制不住那心如刀割的痛楚。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或者,婷儿说得一点也没有错。所有的一切、一切皆是来自他的自作自受,全都是他的怯懦与自卑之心作祟,因此而害了自己,亦害了莞萝的一生幸福。当初面对她的真情时,他选择了逃避的方法;现在面对她的离去,他仍然选择了逃避之法。可是,即使逃避又有何用呢?纵使他躲入深山野岭,他依然无法逃离内心那非人般的折磨……此时此刻,想必皇宫之中定然热闹非凡?这两国联姻、公主出嫁,乃是燕国的大事一桩。一个女子的人生就这样便定了下来,从此以后,远隔天涯,所有的往昔皆如那过眼云烟般,消逝在她的生命里…括了他……
心,蓦然心如刀绞,好像连那轻轻呼吸一下也会痛彻心扉。他屏神凝气,双拳不由得紧紧地攥住——不,他不能再这样躲在这里、不能任由自己后悔莫及、不能任由她就这样伤心离去。即使是如那飞蛾投火、纵使是冒着这天下这大不韪,他也要赶回皇宫里,阻拦那蛮国的迎亲马车……想到这里,他的心情蓦然思潮起伏,随即扔下心里的药锄,大步流星地跨出了莲花亭。
脚步匆匆的他让一枝含苞待放的梅花扯住了他的衣袖,却让他奋力一挣,只闻“嗤啦”一声响,却在袖边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可是心急如焚的夏绍枫却天然不察,而是沿着那崎岖不平的山路健步如飞而去。
突然,在那幽静的深山里传来一阵优美悦耳的歌声。“……云来雾来山更美,云来雾去山更如诗又如画。山因云雾来更迷人,云共山一起比拼分出高下。……”那悠扬动人的歌声,好像那流云舒卷般,淡淡地萦绕在这群山之间,引来了一声又一声的回响,一时之间,给人一种错觉,仿如重重叠叠、连绵不绝似的。
夏绍枫原本行色匆匆的步子突然慢慢收拢了,不知为何,他感觉这首歌,以及这歌声宛如一粒细小的石子般,投入了他那那凌乱的心湖里荡漾起千尽的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