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言莫一鞭挥出便即收回,又从怀中掏出丝巾,边走边擦抹着手中的铁鞭上的水迹。他也不管张千死活,冷哼一声,自顾自缓步下船,带领众人上马远去。只留下张千在水中叫苦不迭。
张千本来按照杨春吩咐是要在船外伺机出手,牵制官兵,为二人争取时间。可哪知这赵阎罗的一指勾魂如此了得,只一招便伤在了他的手下。若不是见机得快,急忙移开半尺躲开了要害,只怕这一鞭就能让自己沉尸江底。但纵然如此,也已伤了右肩,此时江水又流动甚急,不知还能支撑多久?自己横死不要紧,若是未能拖住船上官兵,兰雄与杨春不能布置妥当,岂不是误了大事。
想到这里,张千强打精神,贴着船身浮出水面,靠住船身,扯下一块衣襟包裹伤口。那赵阎罗的蝎尾鞭甚是厉害,这一鞭连刺带拖,已将他右臂筋肉切断,整条臂膀都无力动弹。
张千裹好伤口,又用匕首轻轻插入船身,当做梯子,顺着船壁缓缓爬到半腰。只这几下动作,伤口处又是血流如注,他喘了几口粗气,调息几下,左手提起了流星锤,也不看船头情况如何,只是一味使足力气,抡起流星锤,向着船上甲板砸了下去。
船上军士刚将赵言莫赵公公送下船,正想要打扫甲板,搜寻江中残活的飞鱼帮众,便正遇上张千这一流星锤挥了过来。流星锤不偏不斜正打在一个巡视番子天灵盖上,顿时打得头破血流,当场毙命。张千一锤得手,也不离开,就那么附在船壁上,将铁锤抡开了,在甲板上没头没脑地连环敲击起来。
张千这一通锤击,顿时将军士尽皆吸引到了身边。这些军士见还有飞鱼帮在此偷袭,连忙想要放箭射杀,只是张千舍命锤攻,一时之间无人能够靠近。而且他趴在船壁,弓箭暗器都不能拐弯,也射不到他身上去。
军士们不能靠近,留守船只的莫启诚顿时大为光火,他也是东厂八大千户之中的一员勇将,见此情形,提着手中鬼头刀分开军士,看准张千铁锤来势,一个箭步蹿到甲板边缘,正立于张千上方,双手举刀,用足十成力气,迎着流星锤一刀劈下。
张千从火海之中逃得生天之后,先被铁鞭所伤,又舍命运锤攻敌,此时已然是强弩之末,哪里还经得住莫启诚的全力一击,流星锤顿时被撞得倒飞而回,直冲而下,奔张千顶门撞去。张千身悬半空,无处躲闪,也无力抵挡,顿时将眼一闭,长叹一声:“嘿嘿,想不到我张千终于还是死在自己的锤下。帮主、杨兄弟,你们保重,我先走一步了,各位兄弟,张千追你们来了!”他正想着,铁锤已落了下来,正打在头顶上,下坠之力加上莫启诚鬼头刀的下劈之力,顿时打得张千仰面跌下,命丧扬子江中。
张千在外牵制官兵,兰雄与杨春便轻轻易易地回到了船只破洞之处。此处炮弹所开的破洞不知何时已被补上,但却堵得甚是草率,看来只是匆忙之间的应急之举。当初要砍开那些铁黎木颇费周章,此时打开几块匆匆封堵的木板却难不倒这两人。兰雄将大砍刀上的铁环握住,刀锋抵上木板,微微用力,便刺入了船中。他接着又将大刀当做撬棍,几下发力,木板便应手而脱。如是几次,顷刻之间就把船洞重新打开。
两人从破洞钻入舱中,环视四周。船舱大厅之内已是空无一人,两侧的铁栏也不见踪迹,就连地上的尸身也尽被拖走,只剩下来不及清洗打扫的滩滩血迹,提示着这里曾经的一场恶战。
两人展开身形,四下游走一周,确认并无敌踪后,在影壁之旁隐住身形。杨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陶瓶,压低声音道:“帮主,属下前几日有些际遇,得了这瓶毒药,当时那自称叫做张宏信的奇人告诉属下,此药来自川西,若是下在茶水饭食中,毒性颇为寻常,也有药可救。但只要一遇火苗,生成的毒烟便奇烈无比,只要吸入一丝,便活不过半个时辰。但施毒者首当其冲,当先受害,连他也无药可解。今日既然帮主存了赴死之念,此刻也不需顾念敌我之分,我便用上此药,与敌俱亡便了。”
杨春说罢,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油纸铺在地上。这才将瓶塞拧开,一瓶药粉尽数倒在油纸之上。兰雄凑近观看这药粉,只见药粉色分黄、绿、蓝三彩,色彩斑斓,散在纸上甚是鲜艳,一看便不是寻常之物。
杨春摆好药粉,又在大厅内寻了一把椅子拆了开来,接着取出一把匕首,在椅腿上削下些刨花木片,堆在一起。这才从怀中掏出用油纸包裹严实的火折子,打燃了升起火头。待到火焰升起,杨春将油纸包捧在手中,凝视半晌,递给兰雄。
兰雄接过毒药,看了几眼,在掌中托好了,口中念念有词:“兄弟们在天之灵别散,保佑为兄做成此事,为你们报仇雪恨。然后,为兄下来陪你们。”说罢,将手一扬,把油纸包连里面的药粉丢入火堆之中。这油纸包遇火即燃,刹那间便烧得干干净净。药粉却在火中劈啪作响,窜起一股青蓝火焰,迅即消失不见,只冉冉飘起一股淡淡的青烟,散入空中,半点气味也闻不到。
杨春迅速做完这一切,脸色如常,不带半点喜怒之色,又从火堆之中抽出两条椅腿,低声道:“帮主,此烟一出,便再非人力能够掌握的了,我们再在这船中给他放上一把火,阉狗烧了我们那么多兄弟,咱们以火还火,也烧他一把。”
兰雄伸大手一拍杨春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