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伏案而坐的人,依然动也没动地靠在那,两只胳膊环绕叠在桌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面。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那小小的肩头,竟然是清清冷冷的一种感觉。他的心一紧,扫眼看到桌子旁边的垃圾桶里,有两个便当盒完好无损地被包在塑料袋里,丢弃在那。他心里有火星噼噼啪啪地向上窜。
直接走到桌子前,他忍住火伸手去摸她的头,有个他自己都陌生的温柔极致的声音同时飘向她的头顶。“别这么埋着,小心缺氧。”雨浠立即头一抬,好像摸到她头的不是他的手,是来自地府冥界黑白无常手执的铁戟。她的脚同时一勾桌子的底檐,带滑轮的椅子向后移动,离开了他触手可及的范围。
她的头始终没有抬起看他,眼皮平静地垂着。然后,她把椅子转过去,脸面向窗口的地方,嘴里清清冷冷地吐出了一句:“不要摆出这种深情款款的模样,慕总,我听了浑身起疙瘩。”
他的火气骤然升起来了,她的不冷不热的话直接将他心里那些火星点成了火苗。“你心里不舒服,你可以发火,但是,你又何必虐待自己的身体?伤了身体,没有人心疼。”他转身就走,砰然把门关上。
留下一屋子的冷冷涩涩。
下班的时候,雨浠拿好包去找了刘颖,她对刘颖说想去她家住。刘颖那厮的鼻子立即发挥了她的特长。琢磨了她脸色半晌,自作聪明地问了一句:“生气了?吵架了?这一共也没好两天半,还用小时做计量单位呢!这么快就进入老夫老妻的阶段了?”她甩了刘颖一个脸色,嘴里郁闷地骂了一句:“滚蛋,陪我回家收拾东西,你负责,包吃包住保接包送。直到韦俊回来。”
刘颖笑着在嘴里嘟囔了一句:“这兼职做的,不仅没赚到便宜,还倒搭了。”
顾梦莲没在家,妗姨说她还在酒店,陪着那个从大马回来的李阿姨,还有那个馨馨。一想到那个馨馨,雨浠心里特别的不舒服。
收拾好东西,她和妗姨说了一声,又给顾梦莲打了一个电话。无非说是刘颖的父母出远门了,刘颖一个人在家住害怕,需要预先陪她作伴云云。顾梦莲痛快地应了。
有时候,雨浠觉得顾梦莲对她的好有点纵容的成分,这或者是因为韦俊不是她亲生的原因。试想如果是亲生的,哪有婆婆这么宽容的?到底不是亲生的,总有些避讳和客气的地方。
浩东回家的时候听妗姨说雨浠到刘颖家去住了。知道雨浠是为了避开他,他心里那个瞬间的感觉是奇怪的,心里仿佛有几百只虫子一齐挠着他胸口的地方。从走廊走过的时候,向那房子里望了一眼,房门半掩着,里面的床榻整齐,屋子空廖,那熟悉的白色睡衣正挂在衣架上。
他在门口立了一会儿,心里有点乱,一下子觉得这房子空旷了起来。他在走廊里来回转了几个回合,扫眼瞥见那个小小的书房,于是,就身不由已地走了进去。书房很干净,空间狭小,却有种暖暖的感觉。
他踅过书桌,慢慢地坐到了椅子上。一时间不知道坐在这张椅子上要干什么,只是慢慢地闭上眼,体会着这流延在空气中的那种沉静。半晌,他睁开眼,定定地瞅着桌面。谆固在那,有张纸条夹在书中。他欠身抽出那张纸。纸上的东西他见过。还是那首诗非诗,词非词的东西。
长忆黄昏结昏黄
愁痛断千肠
空多怅
祭花恰逢雨相连
倚窗向穹天
泪惘然
不相从不相知
意踌躇
“空多怅,泪惘然,意踌躇,”他喃喃地念出了声,随即,他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分析着这其中的情绪。想着从见到雨浠的那天开始,她那在正常与反常之间的情绪变化,他有点困沌了。
他盯着那张纸有一会儿的功夫,情绪在两个极端辗转,终于,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了。电话里传出她的声音慵懒带着几分寥落,“什么事?”他的心竟然砰砰跳了起来。
他直起腰,生怕她撩电话。没等对方再说,匆忙扔过去一句话:“雨浠,我们一起出去喝酒。”“不了,”电话那端,她的声音冷的结冰碴了,“你如果太寂寞,你找林丽娜,或者馨馨,她们肯定陪你陪的好,我没那闲情逸致。”
然后,电话中传过来那急促的忙音,迅速闪到了空气之中,把空气都搅浑了。他呆了呆,无名火迅速窜上来。他从椅子上腾身而起,在原地转了几个,狭小的空间盛不下他的火气,他的膝盖撞到了椅子,疼得他钻心。又恼又怒,他甩身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