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瑚一边感叹大房到底要让二房压上几年,一边还要侧耳听着众人吹捧,免得谁突然与他说话,一时答不上来失了礼数,只觉得心里疲乏不堪,满屋子锦绣繁华晃得人眼前晕眩。
不妨一只小手就从后拽了拽他的腰带。
被勒得腰上一疼,贾瑚抿紧嘴唇深深吸了口气,默默背过手去拉住了贾琏,不让他再跟自己的腰带过不去,以免让贾代善觉得贾琏幼时没有定性,长大后必然也是个坐吃山空的纨绔。
心里却暗暗决定明儿就缠着母亲赏贾琏屋里伺候的婆子丫头们。要知道周氏生贾琏时可是难产,周氏的身子从那时起就一直不好,一旦操心过度就要病一场,贾琏更是病弱的很,养过周岁才敢起名,如今力气竟然这般大,可见下人们确实用心。
好在贾代善一腔心血都倾注在了贾政父子身上,此时自然也把大半精力都放在了他二人身上,压根儿没注意到年纪最小的贾琏已经左顾右盼、十分不老实了。
又说了半晌,直说到贾政来年春闱必中,贾珠将来也能够子承父业,到时一门两进士,赖大才过来回说酒席已经齐备,贾代善方挥手让贾瑚贾珠带着贾琏回去见各自母亲。
贾瑚这才松了口气。
明明知道二叔屡试不第,这辈子根本没有及第登科的命,贾珠也是勉强中了个同进士后就一命呜呼留下孤儿寡母受尽磋磨,他还要做出一副心向往之的钦佩羡慕模样,实在是费心费神,脸皮都要僵了。
贾琏却没有那么多心思,只觉得终于可以回去与母亲哥哥一起用饭,又可以同哥哥一起看小狗崽喝奶,一改之前蔫头蔫脑的模样,重新抖擞起精神,如果不是还记得不能撇下二房的珠哥哥,恨不能立即叫贾瑚抱着他,生对翅膀飞回母亲院子里。
——或许贾代善与史氏也知道自己偏心太过,为了粉饰太平,处处强调两房要兄友弟恭,贾瑚这一辈三个堂兄弟不管是在内宅也好、在外陪客也罢,都是同进同退的。
习惯成自然,无论三人心里怎么想,至少面上都是亲热的好似一母同胞。
若是依着惯例,不管贾琏如何撒娇耍赖,贾珠从来都是走在贾瑚与贾琏中间,也是按着序齿守规矩的意思。
今夜贾珠似乎是被众人捧得心潮澎湃,满脑子都是日后如何发愤苦读光耀门楣,只管晕红着双颊跟在贾瑚身后亦步亦趋的走路,三魂七魄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对贾琏围在贾瑚身边连蹦带跳毫无形状的举止更是视而不见。
贾琏一直不甚喜欢这个总是板着张脸与二叔一样满口规矩礼仪的堂兄,最厌烦贾珠总在自己与哥哥玩耍的时候煞风景,如果不是贾瑚拦着,贾琏早就趁贾珠不注意往他茶杯里丢毛毛虫了。
结果今夜贾珠不像之前那样拉着他装模作样的问些琐事关怀一二,贾琏心里倒有些不自在起来。
“哥哥,哥哥。”贾琏今年三岁,个子比贾瑚矮了许多,想说几句悄悄话实在费力气的很,压着声音叫了两声,发现前面提着灯笼开路的小厮正拿眼睛觑着这边,索性就放开了声音:“珠儿哥哥今儿都不说话了。”
本来兄弟排行,贾赦贾政两房合起来或者分开各自叫各自的都不会有人多说什么,奈何贾代善夫妇一直不发话,大家只能“瑚哥儿”、“珠哥儿”、“琏哥儿”的含糊叫着。在贾琏这里,贾瑚就是哥哥,贾珠则是珠儿哥哥。
叫来叫去,贾瑚贾珠两个生日本就只差了不足半岁,不明就里的外人真真一时半会不知道这两个堂兄弟到底哪个更大些。
说不准这就是史氏等人想要的结果。
贾瑚撇撇嘴,也懒得去看贾珠涨红脸的尴尬模样,只摸着贾琏细细的头发应付道:“珠儿这是有了先生要进学了,盘算着读书的事情呢,琏儿乖,莫捣乱。”
贾琏平时最不喜欢的除了父亲那张黑脸、贾珠那副老成的说教模样,就是书本。每每母亲周氏拿出三字经要给他启蒙,贾琏就泪眼汪汪的撒娇,揉搓的母亲儿一声肉一声,打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不晓得被他逃过去多少次。
一听贾珠这是要日日读书去了,贾琏顿时乖巧无比的闭上嘴不再说话。
瞧着贾琏这副畏书如虎的德性,贾瑚暗骂难怪几辈子都不招人疼,日后腾出手来定要好好使下长兄代父的权力,开导开导这个不爱读书的臭小子。
贾珠本性纯良,一向真心尊敬堂兄爱护堂弟,此刻惊觉今日自己竟是欢喜傻了,冷落了贾瑚贾琏两个,不由满心愧疚,忙紧走几步赶上兄弟二人,拉起贾琏另一只手。
“琏儿最是乖巧不过,怎么会添乱呢,大哥哥多虑了。”
学贾瑚的模样顺了顺贾琏的额发,贾珠想了想,又道:“祖父说诸先生的学问是顶好的,周家舅舅若是不得闲,大哥哥与我一起读书,咱们再一起教导琏儿,岂不好?”
这番话如果是从二婶娘王氏嘴里说出来,贾瑚定要将每个字都掰开揉碎,看王氏那黑了心肝的到底图谋什么。
可贾瑚知道贾珠是荣宁二府里除贾宝玉那尊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佛外唯一一个真心觉得大房二房是一家人的呆子。
贾珠是真心当贾瑚贾琏两个亲兄弟一般,将宗族血脉那些东西刻进了骨头里。
在贾珠眼里,大房二房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理应同气连枝、齐心合力。
贾瑚也明白这些道理,却更明白二房不得不防。
太过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