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年扯下眼前布条,被那屋里的灯光刺得微微眯了眯眼,却是笑道:“之前还怕道长被人假冒了,现在一听,便知还是原來那个了。. ”
这屋子原本是闲置的空屋,眼下却是堆满了各种药材,朝阳子依旧是黑、干、瘦,一身脏兮兮的道袍,隐在药材包间都快寻不见了,他看辰年两眼,有些歉意地说道:“我也不想带那人过來,只是在江南的时候欠了他一个大情,不好拒绝。”
不想辰年却是笑了笑,先回身与陆骁说道:“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同道长一起过去。”
陆骁看辰年两眼,瞧不出她面上有何异色,便就转身往回走去,辰年迈入屋内,随意地寻了个药材包坐下,与朝阳子说道:“腿长在他身上,他既然有心來,便是你不带着他來,他也会找來。”
朝阳子沒料到她会这般通情达理,不由颇觉意外,他放下手中药材,走到辰年身边坐下,解释道:“贺泽那小子像是查到了点什么,咱们怕他报复,不敢走宛江水运,只好从江南绕,可沒想着江南几个王爷又打起來了,咱们一路小心,走到台州的时候,还是被那景王的人马给扣下了,是封君扬出面,这才放了出來,后來又派人一路护送着咱们过了江,进了太行山,本想着算我欠着他一个人情,不料快到寨子的时候,他却突然追了过來,说有事要來见你。”
辰年沉默半晌,道:“樊景云是他的人,在宣州时发生了一些事情,估计是他得到了什么消息,这才追过來。”
朝阳子听得一愣,随即大怒,问道:“樊景云是封君扬的人。”
辰年向他笑笑,道:“我以前在道长身边瞧到过他几次,现在想來,你要去云西采购药材,不会是受了他的鼓动吧。”
朝阳子不答,脸上却是黑红交错,显然是恼怒不已。
瞧他这情形,辰年料想自己猜对了几分,便也不再深说,只劝道:“反正药材也该去买,道长别再计较这事去了,我只是想告诉道长,封君扬那人,但凡对人好都有目的,所以道长不用记他的恩情,谁知那景王突然出手会不会就是他的安排。”
朝阳子那里却是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被封君扬愚弄,自是气愤不已,恼怒地冷哼几声,忽地恨恨说道:“亏得我之前还后悔不该叫他做三年和尚,现在倒是后悔当时怎地沒和他说是三十年。”
瞧辰年那里一愣,朝阳子得意地笑了笑,解释道:“那时说什么三年不可近女色,纯是我故意吓他,不想这小子这样惜命,竟是真的吓得不敢沾女色,在台州时还曾叫我给他切脉,偷偷问过此事。”他说到这里,面上又露出后悔之色:“哎呀,真不该一时心软,和他说不碍事了。”
辰年瞧他竟然这般懊丧,不禁哑然失笑,记起那时之事,便也笑道:“你那时还骗得我整日里去晒大太阳,害我脸跟锅底一样黑,不怪我叫人打你那一顿。”
朝阳子愣了一愣,从地上蹦了起來,指着辰年鼻尖叫道:“果然是你打的。”
辰年笑着看他,歪着头应道:“就是我打的。”
朝阳子恨恨瞪她片刻,自己却是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复又在她身边坐下,笑道:“你这小丫头,脾气就是这般干脆,不过也合了道爷我的脾性。”
两人笑得一会儿,辰年面上笑容慢慢淡了下去,低下头安静一会儿,忽地沒头沒脑地说道:“道长,我在练五蕴神功。”
朝阳子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來,立刻伸手过來探她的脉门,辰年并未躲闪,也沒有运功调息糊弄,任由他给自己切脉,只轻声说道:“我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有时候性子上來,会忍不住想去杀人泄愤,把那些看不顺眼的人都杀了,但凡有一点对不住我的,都想杀了,道长,我总算明白了师父以前为什么会被人叫做魔头。”
朝阳子脸色阴沉难看,用力丢开了辰年的手腕,站起身來,恼道:“我之前说过什么,你这丫头怎地就这么不听劝。”
辰年垂头不语,缓缓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膝。
朝阳子焦躁地來回走了两趟,在她面前站定,低头沉声说道:“散功,明日我就把你那狗屁神功散掉,省的你以后人不人鬼不鬼。”
辰年抬头怔怔去看朝阳子,过得片刻,却是不禁落泪,向着他惨然一笑,摇头道:“不能,道长,便是入魔,也强过生死由人,苟延残喘。”
“发生什么事了。”朝阳子深深皱眉,陆骁已陪在她身边两年,他眼看着这两个孩子日渐亲密,也瞧出陆骁对辰年是真心实意,不知发生了何事,能叫她说出这般绝望的话來,不该只是因为封君扬來了。
辰年不答,低头默了片刻,忽地抬头看着他,说道:“道长,你脾气虽然古怪,心量狭小,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是真正的心存善念,正气凛然之人。”
朝阳子听得她这话只觉莫名其妙,气道:“你这是赞我还是贬我。”
辰年答道:“赞你。”
朝阳子恼怒地冷哼一声:“那就把前半句话去掉。”
辰年点头,又将后半句话重复了一遍。
朝阳子稍觉满意,用手捋着胡须,问她道:“你这丫头拍道爷马屁做什么,你就是好话说尽,那狗屁神功也得给我散了。”
“我不散功。”辰年声音虽轻,里面却有着不容撼动的坚定:“我只是想和道长说,若是哪一日我真的入魔,做下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道长就偷偷给我下些毒,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