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毅低头看了身上雪白衣衫上头的点点梅花,皱了皱眉头,一个女子,竟然有这样的骨气,好,果然他没有看错人,顶天立地,不愧是将门虎女。
这鲜血的色彩,让他这个高位上的君王的心口漫上了噬骨的寒意,面前的晋若殇,脸色雪白,但性子,却是他没有料到的倔强。
一口鲜血吐出来,四月春风吹在她的脸上,竟然让她觉得无比的冷,好冷啊,尤其是胸口那里,能够感觉到那银白刀锋的寒波。
她的背心抵着晋国公的棺木,缓缓地跌坐在了地上,眼波中,她仿佛看到了白色梨花飞荡中,一个白色的人影,正缓缓地朝她走来。
晋若殇明白,生命的痕迹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从她胸口上渐渐地漫进了鲜血的色彩,爹娘,黄泉的路上,可要等等若儿啊。
有淡淡的花草香味在她的鼻息里头辗转,她的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一眼回眸中,是春天的美景,景如墨画,引人入醉。
抚上伤口的手指渐渐从白衣上头划过,径直垂落在地界上头,三生河水,荡悠悠,蔓珠莎花,美胜收。
自此晋若殇的陨落,晋国公晋氏一族的直系血脉,便就以此为止整脉断裂,齐天毅永远不会忘记,那是他第一次为了一个女子落下泪来。
白衣黑棺,荒凉的灵堂,还有那一抹,跌在地界上头玉白手心的鲜红之血,帝王之位,是他答应了父王要保全的,晋国公晋祈一家的被灭,却是头一遭让他心生了后悔之意,晋若殇这三个字,成了他心口上头,无法抹去的伤口。
每每他一想到她那美丽的容颜,都疼得他心如刀绞。有手指搭在了他的后背上头,是新晋册封的玉贵人,齐天毅俊朗的面容微微侧了一些,玉贵人是刚进的秀女,之所以会迅速上位,只是因为她的脸,跟晋若殇最相似。
得不到她,便就退而求其次,只是呵,就算是再像,不是原本的那一个人,还有意义么?
倾城容色惨绝殇,若有思情唯晋氏。他提笔,将这一句印刻在了白色的宣纸上面,毛毫轻洒,诉不尽满心的愁怅。
唯有将这一些,埋在毛毫的笔端,隐下最美好的华年。
晋氏颐亲王晋祈,忠君报国,以一等公的身份下葬,下葬那一天,全国上下的百姓纷纷上街哀悼,一时间,繁华热闹的大齐国府,被白色素绫所包裹,冥纸随着人群的涌动而遍地广洒。
大齐国君齐天毅为慰籍颐亲王的劳苦功高,亲自看着颐亲王的尸首下葬。竖起墓碑的那一刻,齐天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的目光放在晋若殇之墓几个字上头,刹那间敛去了光华,只留了灰色的色彩。
这样的一个女子,不畏生死,顶天立地,在大齐的国土疆域里头,可谓称得上是一个传奇,一个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传奇。
即墨予漓立在晋若殇的坟冢旁边,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身影,他抬手,轻轻搁上了那碑铭上头,每一个字都被玉白的指头极其珍惜地划过,晋若殇去了,他的连殇若却要回来了,真好。
他的脸上,没有悲悯,没有忧愁,只有淡淡的浅笑在嘴角绽放,晋若殇在临去的前一刻,吐了两个字出来。
这两个字,好久,好久没有听到她唤出口了,不是予漓,不是阎君殿下,而是,一声久别重逢的师父。
师父,他终于听到她唤出了口。
一阵春风抚过了大地,晋若殇的墓穴边多了一丛纯白色的梨花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梨花始盛开。走在最后的一些修墓工匠,看着那一丛淡淡的梨花树,眼里闪现出了恭敬之色。
一等公颐亲王晋祈的女儿晋若殇郡主显圣,化作了一株盛开的梨花之树,忠义之后,往生之际,必有天神保佑。
至此,大齐国君齐天毅闻之,毛毫一挥,梨花仙子,唯晋若殇。
全国上下皆皆修彻仙子殿,梨花宫,以告慰晋若殇的在天之灵。
黄泉路上多冤鬼,生死道上话凄凉,而此时的黄泉路上,却多了好一些身着幽冥鬼使服的最高统管者,就连鬼域最负盛名的大轮明王菩萨和北阴帝君都立在鬼门上头。
一干刚入鬼狱的生魂何时见过这种阵势,纷纷猜测这可是出了什么事,立在旁边的鬼差看不下去了,开口出声,“说什么话,还不快走。幽冥鬼狱的修魂使大人就要归狱,你等在此时乱嚼什么舌根,莫不是想入那挖舌之狱?”
众生魂闻得此言再不敢多说一句,巴巴地端着长明灯朝前走着,原来是修魂使大人要归狱了,怪不得这么大的阵势等在这里。
但是,有一些生魂顿觉奇怪,那个穿着浅色衣衫的男子,浑身上下全是耀眼的光华,只有神仙才有这样的光芒啊,怪了,这修魂使大人归狱,管这什么天神神仙什么事情啊,当真是奇怪至极。
东华帝君立在鬼门前头,心中是一片的焦急,他接到北阴帝君的消息,说是殇儿在尘凡的宿命终结,立时,便就能回到鬼狱。
回到鬼狱了么,他的女儿平安地回来了么。自从天母将天君麒玉的仙骨抽掉了一半,几乎让天君的神力耗尽,如此,也算是偿了他另一个女儿凤绫仙子的仇怨,只是,他这一个女儿呢……
这世间上的事情,在此时的东华帝君看来,是觉着有一些难以琢磨透的。
大轮明王菩萨一脸的柔和,他微微拉开了唇线,看着那一身雪白衣衫的女子在鬼门的边缘现出了轮廓,随之现身的,还有幽冥阎君即墨予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