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出來,苏念说起这些的时候口气里明显带着落寞,唯一可以说说知心话的奶奶进城了,她以后的日子更加难挨了。
虽然不知道女儿会不会回來过年,苏念还是准备了好多年货,有蜡肠,自然少不了炒米,难为妈妈还记得她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两样,只是妈妈不知道,事过境迁,她已经改变得太多,就连口味也大不同以往了,毕竟这些都是很多年前的喜好了,不过她还是装出很爱吃的样子,时不时地将手伸进坛子里,抓一把炒米丢进嘴里,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是不停地将香肠喂进嘴里大嚼特嚼,妈妈一边叮嘱她慢点吃一边眉开眼笑。
妈妈不停地给她布菜,一会让她吃这个,一会让她尝这个,结果她的碗里堆成了小山,人老了,也变得啰嗦了,除了催促她多吃一点,妈妈就是不停地问东问西,有些问題好答,有些问題还真不好答,她急了,便说:妈,您还让不让人家吃饭?妈妈马上住了口,可是不到半分钟,老人家的唠叨便又來了。
以前她肯定会烦,今天听來却觉得特别的亲切,爸爸走得那么快,让她觉得人生无常,说不定哪一天就听不到妈妈的这些唠叨了,到时后悔都來不及。
晚上的节目便是坐在沙发上,一边磕瓜子品茶一边收看春节联欢晚会,据说这是绝大多数国人除夕的重头戏,妈妈问她在国外怎么过年,乔景年愣了一下,好像那时并沒有过年的概念,倒是圣诞节,有时会拉着同事去泡吧,有时生拉硬拽着温庭玉打发时光,每每这个时候,温庭玉便会拜托她早点把自己处理了,免得老是他当替罪羊。
“唐人街的人也会过年,会去那感受一下。”她胡编了一个搪塞过去。
苏念摸着她的头,眼圈一红:“可怜的孩子,别人家团团圆圆的,你肯定很想念家里吧。”
每逢佳节倍思亲?
可是她那时候还真沒有多少精力去迎风洒泪,最初两年东躲西藏,为了改变黑户身份而绞尽脑汁,后來终于拿到绿卡,为了成为人上人,不得不又在残酷的职场打拼,思念亲人是一件奢侈的事,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爸爸和妈妈的面孔会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脑海里,嗜骨的思念令人恐惧,以至后來,她不得不麻木自己。
外面鞭炮声开始此起彼伏,零点的钟声快要响起,这个时段千家万户会燃放炮烛來庆祝新年的到來,可是她听说很多城市禁鞭,以为县城也一样,不然她会去买來一挂放上一放,让这个小院落也热闹热闹。
零点一过,母女俩关了电视上床睡觉,燃放鞭炮到了最**的时候,外面震耳欲聋的巨响显得屋子里愈加冷清,想想那八年,爸爸关进监狱,妈妈都是这样一个人过年,乔景年将脸贴近妈妈的背,苏念感觉到了,转过身将她拥入怀中。
“景年,妈妈今天很高兴,真的。”
她尽力不让自己哽咽起來:“我也是。”
“要是你爸在,还有……”苏念一下子打住了,乔景年知道她想说什么,还有她如果沒有和江辰逸离婚,一家四口聚集一堂,那该多好!
她又何尝不觉得好,只是这一幕因为爸爸永远的缺席,以及她和江辰逸不可逆转的分离,再也不可能实现了。说着叹着,不知是谁率先进入梦乡,除夕就这样渡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