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阿玦,苍白、单薄的仿佛一张纸片,似乎风一吹,便会在眼前消散的无影无踪,萧延意心口酸楚地望向他,几乎不忍再看下去。
初见面时,那个芝兰玉树般的清俊少年,就那么站在疏朗的树影下,粲然地对她一笑,像迎面而来的花香一样沁人心脾,一下子就飘进了她的心里。如今,躺在那里的人儿,仍是那俊美无双的眉眼,却如何也想象不出,他的笑容竟会如斯的灿烂过。
萧延意忍着泪,弯身轻声唤道:“阿玦,你醒了?”
琥珀色的眸子有些无神,曾经那琉璃般的光彩早就不复存在,却在骤然看到眼前的人时,仍是猝然地闪过一丝晶亮,原本总似是涂过朱彩的红唇,此时清白着,没有一丝的血色,轻颤着张嘴要说话,却只是动了动,发不出一点声音。他便也不再勉强自己,只是牢牢地看着萧延意,眼中似有惊喜,亦似是满足,然后,忽然便突兀地笑了起来。
那虚弱的笑容,却一时间炫目得如同春日怒放的花,好似要燃尽身体里所有的能量。
萧延意心中大恸,终于扑到在他身上,紧紧地依偎着他,隐忍而痛苦地哭道:“阿玦……阿玦啊……”
阿玦的身子轻轻地战栗了下,任凭萧延意这样抱住,却是一点动弹的力气也没有,良久,才只积蓄起一点气力,附在萧延意的耳边,喃喃道:“芫芫,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你如果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好好活着,好好活着!”萧延意哭喊着。
“我……”阿玦吐出了一个字,却再没继续,忽然便静寂了下去,再没一点的声响,似乎连呼吸都不可闻。
萧延意大惊失色,伸手探了下阿玦的鼻息,整个人忽然便跟疯了一般,踉跄着往外就跑,还未及出屋,却被门口等着的尚悦一把抱住,“芫芫,你这副模样是要去做什么?”
“阿玦死了,阿玦死了……”萧延意失魂落魄地喊道。
尚悦箍紧萧延意的身子,不许她再挣扎着往外跑,在她耳边低吼道:“你适才怎么与我说的?你与阿玦的事断不可让人知晓了去,那你如今这副魂都没了的样子,是怕人不知道么?阿玦若是已经死了,你为个死人还要掀起多大的波澜?阿玦若是没死,你这是要干脆把他害死是么?”
萧延意陡然一惊,骤然因为阿玦全无了气息而迷乱的心神总算敛起了些,虽仍是无措而惊慌,却再也不挣,只茫然而紧张地问道:“姑母,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你现在就好好回去寝殿休息,一下午都别再出来,让自己能恢复了见人的样子再说,这里的事都交给我,阿玦若是死了,我会好好将他入殓,阿玦若是还有救,我也自会想办法给他安置妥帖。芫芫,你给我记住,从今往后,你别再提这人,也别再想这人,就当你根本没想起以前的事,或者干脆就当呼延烈那一刀已经把他了断了吧!”
“姑母……”萧延意痛呼出声。
“芫芫!”尚悦严厉道,“还不走?原是他醒了,想你们总要说几句话,才让你来的,既然已是什么都说不了,你不走还等什么?”
萧延意一时间心痛如绞,这时忽然有些悔了这么冲了出来,若是阿玦果然已经死了,她竟还没来得及再好好看他一眼,可,她也知道,若再待下去,待会儿太医来了,当着她的面若是告诉她阿玦已经不治,她恐是真的无法自持,挣扎纠结间,她身子晃了下,却终是迈不开步子出去。
尚悦见萧延意迟疑,便又是推她一把道:“你若不怕翔儿自此孤苦无依,你就留在这送你心上人最后一程。”
看见萧延意一愣,尚悦对着一边的惠娥一使眼色道:“还不快点扶着殿下回去。”
萧延意被惠娥一路搀上了凤辇回宫,进了殿却是一刻也坐不住,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寝殿内走来走去,惠娥忍不住上去劝道:“殿下,不然让太医给您开些安神的汤药来,好好用了睡一觉,您这样忧心,奴婢担心您的凤体……”
萧延意心中煎熬,正是无处发泄,猛地看见惠娥,满腔无处可诉的悲怆与愤然,忽地便倾泻而出,她一把揪住惠娥的腕子,将她扯了个趔趄,厉声道:“惠娥,你还有脸在我身边呆着么?你虽曾是姑母身边的婢女,但是姑母把你给了我,我便是你的主子,这宫中的规矩你是懂的,跟旁人嚼舌主子的事,该如何处置?你是让我割了你的舌头,还是干脆砍了你的头?”
惠娥大骇,虽知萧延意定然是恼了她,但是这位公主性子一向温和,从不曾与下人为难过分毫,此时瞪着她这副睚眦尽裂的样子,竟不似她仅仅是传了几句话,而是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咬牙切齿,她顾不上解释开脱,只忙不迭地跪下讨饶,可,便是如此,却依旧拦不住萧延意的火气。
萧延意知道自己是迁怒,如今情形下,她居然毫无办法,昔日倾心所恋之人,如今或许已是命丧黄泉,她却是在人前连哭的权利也没有,这痛,她不知怎么止住,这火,她不知该对谁发。
其实对尚悦说了心里话之后,萧延意本也是轻松了不少,虽然多少有些嗔怪惠娥的多事,但心中对此事并无太介意,这会儿却是硬要借题发挥,非要把胸中这股子郁郁之气发将出来不可。
只是,再如何迁怒,又如何发泄,萧延意毕竟不是狠绝之人,说得出狠话,却又做不出狠事,眼看惠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倒在她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