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红日还迟迟未曾归去,早已换回正常衣袍的宋易走到树下,看着那个斜斜倚在树杈上的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柳绿桃红。
不远处就是早已烧成一片焦黑的茶摊,里面的两具尸首夏昱早已亲手检查过,证实都是是男人,并没有萧婧在内。昨天他们本是一同去救萧婧的,宋易混进去后夏昱在外围接应,只是那天的场面太过混乱,让他失却了萧婧的踪迹。
之后夏昱便回到了这里一直等,已经整整一天过去了,他依然保持着悠闲的姿态隐身于浓密的树叶间。但只有宋易知道,他虽然看起来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但茶摊那边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会立刻进入警戒状态。
宋易正想劝他先吃点东西,可是不远的大路上忽然传来了点不同寻常的声音。他立刻隐身到树后,见大路上远远地驶来了一驾马车,他的瞳孔缩了缩,待看到马车恰恰停在原本的茶摊旁时,他抬头看了一眼夏昱,只见他已经睁开了眼睛,牢牢盯着马车的方向。
当看到穿着男装的萧婧从车上下来时,夏昱幽深的眼底终于燃起了一点光焰。
再也顾不得什么隐藏和伪装,他顺着树梢滑下来,几步就跑到路边,展开双臂狠狠抱住眼前那副躯体。
那样突如其来的拥抱,那样熟悉的、即使淡去了许多仍能准确辨认出的薄荷香,那样久违的……安心的感觉。
萧婧闭上眼睛转身,将脸深深埋入他的胸膛,与此同时,她的双手从他肘下伸过紧紧揽住他的腰,尔后用力收紧。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用力地回应他的拥抱,夏昱察觉到了她的不寻常,正待开口询问,身后的马车里却传来了陌生女子的声音:“夏公子。”
他本能地将萧婧护在身后,转身看着正从马车上走下的女子。
赶车的车夫匍匐在她脚下,而她优雅地用手指勾着裙摆,另一只手还不忘将耳畔碎发拨回到耳后。她的嘴角没有微笑,可是眼睛里却藏着幽深狡黠的笑意,让她原本平凡的面孔增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辉。
夏昱是背对着萧婧的,所以他看不到,在青青走下马车时,萧婧瞬间苍白惶恐了的面容。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他的衣袖,这样的举动被夏昱理所当然地理解为害怕。
能让她表现出害怕的人,就是他的敌人!
夏昱微微眯起了眼睛,睫毛下倾泻出的目光含着审慎,还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青青的嘴角不易察觉地现下弯了弯,“夏公子,久违了,”她俏皮地眨眨眼睛,“较之从前公子稳重许多,只是反倒不若从前有趣了。”
她说话时的语气和姿态,在萧婧看来都是在表明她和夏昱很熟,可是夏昱却……萧婧所站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的一点侧脸,虽然他的表情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可是他眉毛上扬的弧度却说明他有些困惑了。
青青又向前走了一步,微微仰起头注视着他。虽然她是在仰起脸看着别人,可是即使是这样的姿态,她做来也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那完全无关于身高,而是与生俱来的气质。
“从前的夏公子倔强得很,无论旁人表现地有多么不欢迎他,他却还能旁若无人地表达自己的看法,若不是因为这一点,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针对他。”
夏昱终于开口,却并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而是自顾自道:“多谢姑娘送内子回来,夏某有事先走一步。”
青青微微一怔,随即移步挡在他身前,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狂热光芒。“是我错了。”她的声音低如耳语,却缠绕着难以言喻的魅惑。
见夏昱丝毫不为她的言语所动,甚至都没有想追问的想法,她眸光几度变幻,最终仿佛下定了决心般开口道:“启泰八年五月十七日,太傅出的上联是‘水水山山,处处明明秀秀’,你的兄长和几位皇子都顺利对出,只有你不会对联,还惹了太傅生气,太傅走后,夏晋便起哄要大皇子和你比赛联句,事隔多年,夏公子可还记得?”
夏昱斜眸看向青青:“你为何说这些?”
青青抬起眼睛与他对视,轻轻道:“你为何不问,我究竟是谁?”她不等他回答,便继续说下去:“那年碧波湖的湖水很凉,湖上的莲花还没有开,有人说他会学好联句,再回来一雪前耻,我一直等着,可他却消失了许多时候,等我再想起来时,他已经成了皇城内外有名的浪子,带了一身江湖痞气,成了权贵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相不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奇妙之事,能让人改换容貌和躯壳……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打听我的消息,可是你知不知道,你以为的那个人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了……”她幽幽的语声消失在空气中,而她凉凉的目光却越过夏昱的肩膀,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他身后的萧婧。
夏昱看了她一会儿,随即回头看向萧婧,幽深的眸子有些许困惑。萧婧心底一沉,手中的衣袖仿佛如绸缎那样顺滑,她再也没有力气抓住它,只能任由自己无力的手指渐渐滑落。
就在她松手的瞬间,夏昱迅速地抓住了她的手,紧紧握住。
尽管是在炎炎夏日,她的手却彻骨的凉,掌心有潮湿的汗意。察觉到她的不安,夏昱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绕过青青继续向前走去。
对于他的漠视,青青并没有生气。相反,她嘴角露出了玩味的笑意,仿佛眼前这情形很有意思。
一路上夏昱走得很快,萧婧几次都险些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