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韪元年二月初十,泽王大婚。
大雨在前一天晚间停住,第二日一切都井然有序进行。京中随处都是喜庆之气,处处张灯结彩。
由于段家离京中路途遥远,且眼下家中已无亲人,是以段芊翩便留在兹洛城,从洵王府出嫁。
泽王府距离洵王府路程本就不远,这一路走来艳红的地毯竟是从泽王府直直铺到洵王府大门口。寒冬刚过,春日渐进,道路两旁清一色的粉装女子,手持清妍粉白相间的春梅,清淡却又真正存在的香气,三里之外都闻得到。
高头马,八抬轿,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兄弟几人看着苏夜泽一身喜服,面色随和、眼角含笑,心底都不禁感概万千。
又有人会想得到,一向自由惯了、放纵惯了的苏夜泽,会主动向睿晟帝提出成婚之事?而今他娶妻成家,功绩有成,不过眨眼之间,却又觉似过了许久许久。
所有人齐集一堂,从苏夜清府上众人到苏夜澜与苏潆汐,都已经到场,就连苏夜涵也已兄长身份出席,然而苏夜泽在人群里搜寻良久,却始终没有发现那道清傲的身影。
其实早在昨天晚上衣凰便已经差了沛儿前来传话,道是她如今身体不适,不宜外出走动,所以他的婚礼她是无法到场了。苏夜泽听之心中虽有些落寞,却依旧存了一丝希望,只望今天她能奇迹般出现,却怎奈一直到了晚间,天色已黯淡,依旧不见她身影。
介于睿晟帝与毓皇后之事,婚宴并未大肆操办,都是些亲近熟人,刚刚入夜不久,苏夜涵便回了宫,苏夜清夫妇也领着哭闹的孩子离开,苏夜洵心中藏有心事,今日一直闷闷不乐,苏夜泽也就不挽留他,索性早早就遣散了客人。
放眼望去,厅内一片凌乱混杂,苏夜泽无奈一笑,抬手唤来下人清理满地狼藉,自己则朝着房间走去。
走到门前,透过门缝,借着屋内微微晃动的烛光,隐约可见那个女子正一身殷红嫁衣,静静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只是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显然心里杂乱而紧张。他勾起嘴角淡淡一笑,眼底闪过一抹白日里谁都不曾见到的失落与黯淡。
站在门外犹豫许久,他终是放下推开门的手,转身轻轻走开。
冰凰山庄静悄悄一片,全然不同于之前泽王府的喧哗,似乎这里是应该世外之境,外面的俗世纷扰都进不了这里,也打扰不了这里。
推开窗子,看了看外面暗沉的天色,吸了吸带着些凉意的新鲜空气,衣凰闭上眼睛沉默良久,而后缓缓睁开眼睛,道:“去取梅花酒来。”
“秀……”沛儿嘟囔了一声,似乎不愿意动:“今夜天寒,秀你这身体……喝酒不太合……”
话音未落,衣凰便豁然回身,清冷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看得沛儿一愣,道:“是,马上去。”而后头也不回地奔下楼去。
衣凰勾起嘴角淡淡一笑,而后抬头继续看着那个什么也看不清的夜空。夜色无边,清风微凉。
半个时辰之后,她已经坐在印月阁顶,手执酒壶,眼角含笑地看着那一抹正从正门直掠而来的身影,看着他在下面找了一圈却不见她人影时,满脸的疑惑与恼然,突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豁然后退向阁顶看了两眼,继而足下一点轻轻跃上来。
看到衣凰手中的酒壶,再看看她泛白的双唇,苏夜泽眉头没由来紧紧一蹙,伸手就要夺过她的酒壶:“你身体不好,喝这么多酒作甚?”
衣凰侧身躲过他,清笑道:“这酒一定要喝,不仅我要喝,你也要喝。”
苏夜泽低头看了看衣凰身侧,果然不止一壶酒,不由无奈一笑,在她身边坐下道:“你早就知道我要来?”
衣凰笑而不语,只是斜视了他一眼,一脸“你说呢”的表情,苏夜泽便又笑道:“罢了罢了,知道你最擅猜别人心思。”顿了顿他执起一壶酒举向衣凰道:“说不过你,我先干了。”
静静看着他仰头喝酒的模样,衣凰唇角带笑,神色却略显深沉,而后也仰头喝酒。苏夜泽以眼角余光看她,眼神怪异无比,眼底的笑意中夹杂着浓郁的凄冷之意,只是转瞬即逝。
两人似是在无声相斗,直到把一整壶酒都喝完方才停下来,苏夜泽看着衣凰,咧嘴呵呵一笑,突然就打了个嗝儿。
“哈哈……”衣凰朗声一笑,而后站起身看着远方道:“好了,这人也见了,喜酒也喝了,你也该回了。”
“你……”苏夜泽不由皱眉,恨恨道:“我刚到这里屁股还没捂热呢,你好歹也让我多捂会儿……”
衣凰骤然侧身向他看去,神情冷清凝重,看得苏夜泽骤然一愣,将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突然见她又抿嘴一笑,道:“行啊,你不回去我都没意见,只要你能过得了侧太后那一关。”
苏夜泽不由打了个冷战,瞪了她一眼,而后垂首坐着一言不发,只偶尔抬头看向衣凰正看着的方向。
良久,他开口轻声喊道:“衣凰。”
“嗯。”
“原来,你的选择果真是对的……”他说着轻叹一声,望向皇宫的方向,其意不言而喻。
衣凰却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多言。苏夜泽不禁有些懊恼,道:“我与你说话,你却总是不搭理。”
衣凰道:“我怎么搭理?难道要说我的选择是错的?再说,你的选择不也是正确的么?”
苏夜泽一时语塞,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他重新打开一壶酒,慢慢喝着:“其实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