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因看贾敏发怒,倒是把酒意去了几分,自觉有愧,脸上就也不知是酒意还是羞愧,涨得通红,道:“夫人,岳母那里可是恼了?”贾敏立在林如海床前,脸上冷冷的眼圈儿却红着,道:“老爷莫不是以为我母亲糊涂了么?她老人家知道我们京里的房子一时收拾不整齐,怕我们住着不舒坦,又怕真住在院里,你不自在,特特收拾了这里安排我们暂住,也好叫你出人自由[网王]如果不相遇。这样的拳拳心意,你不知感激也就罢了,竟连请安这样的事都能放在一边,可是叫人心寒!”
林如海叫贾敏说得十分羞惭,又自知理亏,一声也不敢辩驳。贾敏看得林如海不做声,这才道:“老爷,我也不全是为母亲怨愤。若是知道我们家的,只说我两个哥哥糊涂,不知道的说你眼大心空,枉读了圣贤书,连孝道也不晓得尊奉了。哪一桩缘由闹出去叫人知道了,御史言官都好奏上一本,便是圣上也难回护,老爷若是听得进便好,听不进,只当我白费心就是。”说了恨恨转过身去。林如海只得下床,拉了贾敏的手就要赔罪。
因林如海一家子才到京,借住在荣国府的梨香院,仆妇家人虽多,倒是有一半儿打发去了林府由管家林忠带着整理屋子,这里不过留着几个贴身丫鬟媳妇并厨娘在。这时厨房里醒酒汤做得了就由紫烟抬了来,才要进房门,就见自家老爷身上只穿着中衣,光着脚立在地上拉着贾敏的手,就抿了嘴一笑走过来道:“淑人,便是老爷错了,您也容他穿了鞋再赔罪罢。”贾敏一低头,这才瞧见林如海脚上竟只着了袜子,就那样站在地上,虽已交三四月,到底地上凉,也就回嗔道:“老爷这是同我赌气吗?这会子的天夜里还冷着呢,你倒是光脚站在地上,要是冻出病来,可算谁的不是。”说了就过来扶着林如海躺回床上,这才接过紫烟手上的醒酒汤请林如海用了,看着林如海躺下了,这才自己梳洗安歇不提。
林如海虽是奉旨入京,好在旨意上也未限定时日,林如海到长安时已申时二刻,所以也未去见驾,先回了荣国府,预备着第二日早朝再见驾的。贾敏知道林如海要上朝,卯时初刻就起来了,悄悄命厨下烧下热水,预备了早点,这才过来请林如海起床,带着紫烟紫霞两个服侍了林如海梳洗用饭。林如海还记得昨晚的事,又陪了几句不是,向贾敏道:“你同岳母说,我一下朝就来给她老人家磕头赔罪,请岳母千万容忍一二。”贾敏这才笑道:“早这样谨慎就罢了,这会子倒说个没完,没的叫孩子们看见了笑话。我母亲最是温和的一人,还真能同你计较不成。”说了送了他去上朝,才过来唤黛玉林瑾姐弟起床,好去给贾母请安,也是在贾母处等着林如海过来。有贾敏母子三个在,贾母看着女儿同一双外孙的面儿也不能很同林如海计较。
不想到了巳时,贾赦贾政等先回来了,俩兄弟先过来见贾母。贾母看着贾赦,想着他昨儿胡闹,脸上就不大好看,先向王熙凤道:“你把你弟弟妹妹带去迎春探春那里,她们年纪也差不多,正好亲近亲近。”王熙凤情知贾母有话要讲,碍着两个孩子在不便,这才要自己带了黛玉林瑾两个出去,不敢违拗,带了黛玉林瑾两个到了迎春探春房里,到底不放心贾母这里,叫了几人的奶嬷嬷来,吩咐了仔细伺候,自己也就转身出来,依旧回贾母这里伺候。
贾母看着黛玉林瑾两个去了,这才向着贾赦淡淡道:“你如今也是做爷爷的人了,做事也总该给儿孙们一个榜样,如此不分轻重,亏得都是自家娘儿姐妹的,这要是叫外人看了去,岂不是瞧你的笑话!”
贾赦早得了邢夫人的信,知道贾母为着自己拖林如海吃酒的事不痛快,贾赦早觉得贾母偏心贾政,自己是嫡长子,承继着爵位,偏要把这荣国府让给贾政来住,心内早存着气,这回看着贾母只发作自己,倒是把贾政放过一边,当着出嫁了的妹子面前,格外觉得没脸,就道:“母亲教训儿子,儿子原受得,也不该驳。只是昨儿二弟一般在,母亲如何只说儿子一个。儿子早知道,母亲疼二弟妹妹,也该想着我些。”
贾母的本意是训着贾赦几句,待得贾赦认个错,昨儿的事就算揭过了。再不想贾赦竟会出言顶撞,且说话如此昏聩,脸上一下子沉了,指了贾赦道:“果然是个好儿子!你为官做宰了,我就说你不得了!连你一母同胞的弟弟妹妹也容不得了,可是这个意思!好!好!既你容不得我们娘儿们,我们何苦在这里碍你眼!”说了说命人去收拾轿马。她这话一出,贾赦贾政两个也就慌了,双双在贾母跟前跪了,磕头不止。
一旁的王熙凤看着不对,先把邢夫人推了一把,自己先在贾母跟前跪了。邢夫人看着贾母发怒,心上惧怕,无奈叫王熙凤推了,也知道这回自己躲不得,只得壮起胆来走在贾赦身边,给贾母跪了,把王熙凤看了眼,再向贾母道:“老太太息怒,都是我们老爷糊涂惹得老太太生气。老太太也知道我们老爷的为人,只有一个心眼子,再没花样的,老太太别和他一般见识。老太太真要搬出去了,可是叫我们无立足之地了。”
王夫人昨儿叫贾母教训了场也就罢了,一旁的邢夫人还借势数落了她几句,以王夫人天真烂漫的性子,能把这口气忍在现在已殊为不易,看着邢夫人说了这些话,又说了“一个心眼”的话,岂不是说他们家老爷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