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再不料王熙凤忽然就在宋明妃正殿就提起省亲一事,她对王熙凤性子也熟,自是知道她的为人,最是聪明技巧,忽然提起此事必然就有后招,心下警惕,脸上却是一笑,就道:“自家亲戚,何至于此。”又向宋明妃笑道:“娘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臣妾等告辞。”
王熙凤正要借宋明妃演一场好戏,哪里就肯走,反做个恍然未闻的模样,含笑道:“娘娘说的是。只是娘娘如今身为贵人得近天颜,正是臣妾等满门荣光。如今圣上天恩,特旨允宫中贵人等可归家省亲,臣妾家中从祖母至父亲,叔父等无不欢欣,都道这是不世天恩。如今正穷心竭力整治省亲别院,以迎娘娘玉驾。虽如此,到底耽误了来给娘娘请安,万请娘娘恕罪。”
那宋明妃听着王熙凤的话,脸上的笑容就有些挂不住。原是宋明妃之父宋维桢正是江南名儒,虽是才名贤名皆具,只是家中寒素,这回恩旨省亲,宋明妃虽为四妃之一,却是不能归家的几个妃嫔之一,中心羡慕嫉妒,只是她素性端庄,还能忍耐,这回猛然听着方才还言辞谦谦的王恭人忽然提着她的痛处,脸上就有些不好看。
贾元春听着王熙凤这话,句句看似谦逊,仔细辨去,倒像是说她贾元春心胸狭小,不来给她请安便能记仇,若是在她偏殿也就罢了,便在宋明妃这里,脸上就也有些难色,勉强笑道:“宜人这话差了。我不能侍奉祖母,父母膝下已是不孝,哪里还能计较这些虚礼。宜人这样讲,倒是置我与不孝了。”
王熙凤忙笑道:“娘娘纯孝,祖母,二太太们也常提起的,常说是娘娘在家时素性简朴,厌恶奢靡华丽,凡事都不喜铺张浪费,又说我们家如今境况大不如从前,凡事要俭省为上,要迎春探春两个妹妹以娘娘为榜样呢。”
宋明妃听在了这里,也就猜着了几分,深觉这位王恭人未必恭顺。且自皇帝将贾元春安排在她承香殿侧殿居住,宋明妃就命人把贾元春的底细打探了回,知道这贾贵人是荣国公嫡次子贾政之嫡长女,荣国府只得一个爵位,依着朝廷律法,爵位承袭从嫡长而承继,偏老封君偏爱次子贾政,所以承继爵位的是一等将军贾赦,住着荣国府的却是次子贾政。眼前这个口口声声夸着贾元春简朴纯孝的王恭人的话里怕是大有机锋呢,所以脸上倒也颜色转和。
贾元春这里听着王熙凤的话,自然也明白王熙凤这话里别有深意,怕耽搁在宋明妃这里只怕更要生事,忙笑道:“这都是老夫人,夫人们夸奖了,我哪里就有这样了。我瞧着我们打搅娘娘也久了,正该告辞。”说了就要起身告辞,只是宋明妃即存了看戏的心,索性就再添一把火,因笑道:“原来贵人还有两个妹妹,想来也同贵人一般素性纯孝简朴的。几时进宫带了来本宫瞧瞧。”贾元春,邢夫人,王熙凤等自是满口称是。
待得从宋明妃正殿辞出来,走在贾元春偏殿门前,贾元春就站住脚,把双眼往王熙凤身上打量了几回,脸上一笑道:“不想你竟有如此口舌,在明妃娘娘跟前把我这样夸奖,我可真是当不起。”王熙凤也笑道:“臣妾哪里说错了吗?娘娘素性简朴纯孝,正是弟妹们的楷模,便是在明妃娘娘跟前说说又何妨,这样的好事,娘娘还怕明妃娘娘到处传说吗?”贾元春冷笑道:“好个王恭人,看来我不担这纯孝简朴的名儿也不成了。”王熙凤躬身道:“愿娘娘贤名远播。”
作者有话要说:贾元春当然是二房一条战线的,但是,当王熙凤在宋明妃跟前哭了穷,又说了贾元春爱好简朴,厌恶浪费之后,她要是还看着荣国府大兴土木不出声的话,今天王熙凤在宋明妃跟前的话随时会变成她不孝不慈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