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十几个镇子近来出了一件怪事。
但凡适龄出嫁的女子上了花轿,等下轿时一半以上变成了一块儿大石头。蓝少卿的打算,是希望谷月娴冒充一户即将出嫁的新娘,但不知对方深浅,怕她力量不足,拿不下对方,反而打草惊蛇,所以希望由夙冰顶替上。夙冰查探过那些石头之后,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祭出传音符告诉秦清止一声,得了他的首肯,便跟着蓝少卿一同去了宋府上。
这宋家小女儿过几日出嫁,是早以定下多时的,眼下一家人正愁眉不展。
宋老爷一听,颇不信的打量夙冰几眼,心道这女道士也就二十四五的模样,能有什么道行?夙冰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默默打量了宋小姐一眼,调动幻形珠的力量,瞬间变作她的模样。
宋老爷惊呆之余,也就信了。
三日后在一阵锣鼓喧天之中上花轿的人是夙冰,一路敲敲打打,她将神识完全封闭,若是对方比她修为高出太多,极有可能发现她的神识。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根据夙冰的揣测,作恶的倘若是人修,修为不会超过元婴,倘若是妖修,便有可能处于化形期的边缘。因为那块儿石头明显是他掳了新娘子之后,怕轿夫发现重量减少而设下的。
此事换了元婴修士来做,只需一个固气法术便能解决。但夙冰想不明白,他是如何将新娘子神不知鬼不觉给带走的,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根本不可能凭空消失,就算是大境界的修士,最多也只能化为一团有颜色的气流,且以这种方式,一定会显露出足以令修士感觉到的威压。蓝少卿之前跟过轿子,说完全没有异常。
如果说是隐身符,这种符箓只对修士有用处,凡人体内没有灵气根本用不得,就算被修士藏在储物袋里都会显露出来。这种情况下,除非那人手中有一个类似山河社稷的神器,可以像元宝一样割裂空间来去自如。
正思量着,一股气息在轿内延展,夙冰心头一动,掀开盖头抬起眼眸。
在轿门抬头上,挂着一面比手掌心略小一些的辟邪八卦镜,夙冰进轿子时也曾注意过,以为镇上有这辟邪的习俗,眼下看来似乎不是。那镜面泛起一层白雾,上有些微灵气隐隐波动,既轻且浅。夙冰手心凝聚起一团灵力,微微眯起眼睛。
一只枯槁苍白的手忽然就从镜子里伸了出来!
扣住夙冰的肩,一用力便朝镜子里拖!
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夙冰原本打算出手,眸子一沉又自行泄了灵气,被那只手拽进八卦镜之中,重重摔在地上!一道精光在身上梭个来回,夙冰抬起头,阴暗的洞府内坐着一名红发老妪,皮肤皱如鸡皮,双眼凹陷,恐怖之极。
夙冰揣测的果真没错,此人只有金丹中期,但修为却远远超出金丹中期的境界。
夙冰佯装受了惊吓,大叫一声,直接昏了过去。
红发老妪摇头:“这么老。”
夙冰躺在地上嘴角一抽,她上了花轿之后就变回自己的模样了。人修同妖修不同,人修修为越低越能保持容貌,每次升级,容貌都会苍老一层。夙冰从来不在意容貌,因此也没特意调理过,如今看上去大概有二十四五岁的模样。以她金丹大圆满修为,在修仙界算是顶年轻的了。
红发老妪一扬手:“带下去吧。”
立时就由两名精壮男子上前,拐着夙冰的胳膊将她拖了下去,拖过一条湿哒哒的小径,好不怜惜的将她扔进牢房内。
见有人来,牢房里一阵哭泣声,似乎吓的不轻,见那两名精壮男子走了,夙冰才从地上爬起来。整个牢房里全是身着嫁衣的女子,圈猪崽子一样,足有十几个,有的泪眼婆娑,一看就是新抓来的,有的则神情木然,似乎早已习惯。
“你是哪里人?”一个胆子大点儿姑娘,凑上来问。
“太平镇。”夙冰坐直了身子,神识一一绕过她们,元阴未失,中气十足,并没有什么异样。奇怪了,那红发老妪抓这么多新娘子来到底想做什么?
搭讪的姑娘惊讶道:“我也是太平镇的,怎么从没见过你呀?”
夙冰呵呵一笑:“镇子不小,没见过很正常。”
“但像姐姐这么漂亮……”又一名姑娘开口,看来也是太平镇人士,言语间略有几分警戒,连带着其他人也生出几丝疑心,“年纪又这么大才出嫁的姑娘实在不多,咱们太平镇虽然不小,总也不大,似乎有些稀奇。”
这是第二次被人嫌弃太老。
夙冰抹了把汗:“其实我是镇北宋府上的远亲,因为……”
她没说下去,但姑娘们大都了然,定是宋府忧心自家姑娘出事,才找人顶包。依照当地的习俗,一旦和男方定了迎亲之日是不能取消或押后的,否则这姑娘便成了弃妇,因此就算是个死,家族也丢不起这人。
有一个姑娘嘤嘤哭了起来,接着就哭声一片。
“安静些吧,总会有办法的。”夙冰安慰道。
一个娇艳的小丫头攥起袖子擦了擦脸:“你一把年纪了当然不怕,我还小,我还没活够。”
夙冰真无语了,坐去角落,同那两名太平镇姑娘挤在一起,低声问道:“被抓来有什么后果?”
“还能有什么后果?”搭讪的姑娘名叫白秀儿,胆子果然很大,翘起涂着丹蔻的殷红指甲,指着不远处的一口大缸,凑在夙冰耳边道,“被扒了脸皮,吸干血之后,拿来泡酒呗。每隔一天一个,已经死了二十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