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啊,想当年你到我这翊坤宫来的时候,还不过是四岁多一点儿,平日里不觉得,如今定眼一瞅竟是也一晃眼成了个大姑娘了……”
“额娘别拿土地不当仙!”
兰馨本就懂事懂得早,再加上在景娴耳濡目染了这么多年,哪里听不明白这话中深意,哪里会不知道这转眼就成了大姑娘的下一句话便是到了许人了年纪了,小脸不由得顿时一红——
“您,您说什么呐?兰儿就是再大也是您的女儿,这十多年来您对兰儿事事上心事事操心,兰儿只想在您身边侍奉您一辈子,陪您一辈子,哪儿都不去!”
“傻孩子,这是在说什么傻话呢?额娘只要看着你平安长大,寻个不错的夫婿,再护得你一世周全,幸福安稳就比什么都满足了,哪里用得着你陪着额娘在这深宫里头蹉跎一辈子?”
兰馨将话说得情真意切,景娴自然也听得很是动容,像儿时一般将兰馨搂在自己的怀里,轻抚着对方耳边的发丝——
“额娘这辈子是注定在这宫里头出不去了,只能天天看着这些个争争斗斗你来我往,可你不一样,你还是花骨朵的年纪,你的人生还有大把的造化,即便将来出不了这京城的一亩三分地,可能在外头吸上几口与紫禁城里头不一样的空气,过上些不用什么都被人盯在眼皮子底下的日子那也是极好的。”
景娴的声音极为轻柔。
“额娘不能护你一辈子不能陪你一辈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现在还能做得了主的时候,为你择上一个顶好的良人,以后让他代额娘护你陪你爱你,可不管如何,只要额娘还在一日,这翊坤宫便永远是你最大的依仗,甭管你将来再为人妇为人母,受了什么委屈心里头有什么不痛快都还是能够回来靠着额娘说上一说,诉上一诉,兰儿,你可懂额娘的用意?”
“额娘……”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瞧,这小眼圈儿都红了,再说下去怕是又要变小花猫了,到时候可不许怕丑来跟额娘撒娇……”
兰馨虽在翊坤宫十年,景娴亦日日为其操劳前后,可宫中是非不断,一日都不停歇,兰馨作为公主又有大把的规矩礼数要学,算起来二人还真是少有这般的温情时刻,只是看着手边的小册子,景娴却到底知道什么是重什么是轻什么急什么能缓,不由得收起眼底的湿意说起了正事——
“虽说这宫中公主格格大多是远嫁蒙古,可额娘有私心,舍不得你去那么远,怕到时候你受了委屈连个哭一哭连个能帮你做主的人都没有,就特意挑了些家世并不太显却要么是祖上显赫要么是自己个儿有能力的,还有就是些虽为蒙古旗却常年在京的子弟,另外我还拖你三舅舅特特去打听了,品性不好的家里闹腾的都给你剔掉了,你且看看有什么合意的,若是没有额娘再帮你想法子。”
“额娘,女儿,女儿没有什么想头,一切依您的意思就可以了。”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一切依我的意思就行了?眼下里是你择婿,择的是要与你共度一生的人,择的你以后孩子的阿玛,即便碍着宫规碍着礼制额娘没法将人招到后宫来相看个仔细,可不管怎么着还是得让你看看哪个合得上眼缘,至少不讨厌这往后的日子才能过得下去不是?”
“额娘,兰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对兰儿的事这样上心,母后皇玛嬷也对兰儿疼爱有加,皇阿玛亦是如此,您几位不管从哪方面都比兰儿见识得多想得多,由您几位来做主,兰儿又哪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放屁,就是因为有你皇阿玛插手我才这么不放心!
近几年弘历虽在宗室皇亲和辅政大臣的双方弹压之下变得日趋正常,可不得不说先前那点子黑历史实在太过于深入人心,让景娴对其压根就放不下一点心,生怕对方又听了哪个的枕边风抽冷子的折腾出什么昏招,闹得自己颜面尽失倒还罢了,只怕因此拖累了孩子的一生,如此之下,听到兰馨这般放心安心的话,景娴不由得越发着急,缓了好半晌才匀过神来——
“额娘对你的事上心是不错,只是额娘身在这深宫里头除了年节的时候压根就见不到什么外男,一切行举都只能听人说听人言,这言尽其实倒还罢了,若是有那掺泥浑水的呢?而你母后皇玛嬷疼你宠你也不错,可是她老人家本来就自己的事儿多,再加上膝下还有个同样适龄的婉儿,到头来又能分出多少心思在你身上?顶多就是在家世品性上头帮着你把把关,可是这能入到天家眼的都不是傻子,谁不知道表面一套背面一套,表面装得再体面再得意也不代表心里头就也是如此不是?而你皇阿玛就更是不用说,当然他必是和额娘一样盼着你好盼着你日子过得和乐,只是前朝事忙,后宫乱子多,再加上这回儿又是四个公主格格的择婿之事撞在了一起,能抽得出心神为你们相看上一番下来本就得费上不少功夫,又哪里还能事事周全?如此,总归是得你挑几个还算合得上眼的,让额娘拖人去细细考察细细查探才能放心稳妥不是?”
此时的景娴倒尚不知硕王府里头那摊子乱事,只是凭着上一世耳濡目染的经验,她还真是没少见过那在宫中混得风生水起的公主格格嫁过去没几年就要么是因着身子骨太弱,要么是因着心有郁结,总归是没过上几年安生日子就突然没了的事儿,对着兰馨投入了这么多年的感情,早就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景娴自是不愿意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