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能想到顾立将军的长女会进营当个大头兵呢?
薛寒云忙着,柳明月也不曾闲。
她自接手了后宅,便将宅子里仆人召来,重新立了一遍规矩。
这些仆人在薛寒云长年不着家,不管不问之下,多是有些懒散。如今主母来了,自不能偷懒。又有她带来的一众丫环小厮,这宅子如今瞧着也有几分齐整模样。
大年初八,白增白起两名副将家的太太递了贴子来,柳明月回了贴子,隔日两位太太便坐了轿子前来拜会。
白增白起两人出身农家,官职都是实打实搏命换来,生的粗粗莽莽,他们二位娶的夫人,自然也是乡间村女,如今虽然也算是官太太,见到柳明月这样京中来的高门贵女,又生的这样貌美,丫环们轻手轻脚上茶,连点声儿都不发,个个玉指青葱,水灵灵的模样,连奴仆也比她们要体面似的,便有些缩手缩脚,生怕她见笑。
但这位相国独女好似未曾发现她们的烦恼,一面招呼她们用点心,一面颇为苦恼的向她们请教。
“不瞒两位太太,我初来乍道,对此间完全不熟,如今听到城楼上的战鼓响,都有几分心惊。二位太太在边关多年,想来听着战鼓都能睡着了,可有好法子教教我?”她捂着胸口,一副被吓怕的模样,很是娇俏,惹人垂怜。
这倒也是实情。
有时候半夜,猛不丁被战鼓号角吵醒,总是涔涔一头冷汗……
两位白夫人皆是热枕的性子,见得这位新来的将军夫人这般胆小,虽出自高门,但全无傲气,更似邻家胆小的妹子,便热情传授自己的经验。
白增夫人花氏道:“我初来之时,也是吓的夜夜不得安枕,后来便日夜做绣活,找丫环陪着,等生了孩儿,他日夜啼哭,哭的比城门楼上的战鼓还响,有时候听着战鼓昏昏欲睡,反是听到小儿啼哭,精神百倍,比战鼓响起还吓人……”
白起夫人陈氏笑道:“夫人可不知道,她家小子是出了名的夜哭郎,有段时间她双眼乌青,都脱了相了,比之战场上下来的男人们都还要憔悴,哪里顾得上去听战鼓……反是我家丫头,小时候最喜听到战鼓声,哭的再厉害,听到战鼓声都不哭了。我家那人说与大小姐几分像,说不定将来也是个爱习武的姐儿,如今每常回家,便要教丫头几招……”
见柳明月一副懵懂之像,便知她定然不知这位大小姐是谁,又忙解释:“我说的大小姐,乃是薛家的寒青小姐,虽没见过她人,但我家当家的倒时常会提起……”眸光转黯,想起想起了薛寒青年纪轻轻早逝,也算得一桩伤心事。
花氏与陈氏皆是收复白瓦关之后,自家夫婿升官了,才来到此间的,因此好多事皆是听闻,倒不曾亲见。
柳明月心道:原来薛家大小姐名叫薛寒青,听着倒似男儿之名,也不知道薛家大公子叫什么名儿……
这些事情,薛寒云不说,她便从来不问,生怕提起他的伤心事,又无处去问,难得今日花氏陈氏前来,零星知道些旧事,便开口相询。
花氏与陈氏乃是爽快人,见柳明月全无态度诚恳,是真心想知道旧事,便将自己所知尽数告之。
薛良育有一女二子,幼子便是薛寒云。
她这位公爹生性爽朗,与营中将士上下打成一片,身手又好,听说模样也不差,白增白起私下议论过,薛寒云的模样与之有六七分想像,只是还有三四分随了薛夫人,不及其父粗犷。
顾夫人虽出自江南,但随夫在边关多年,温婉柔顺,教子有方,便是薛家大少爷薛寒星亦是少年英才,眉目俊朗之辈,只是当时城破,万军涌入,力竭而战亡……
三人相谈甚欢,花氏与陈氏想让这位将军夫人全面了解白瓦关,便相邀次日逛街,柳明月有心交好,自然不肯拒绝。
到了此日,花氏与陈氏用过早饭之后便来薛宅,与收拾停当的柳明月一起出门。
如今还未至元宵,但城中处处已挂起了灯笼,由得路人欣赏。街上男女衣着虽不及京中富贵体面,但皆是浆洗的干干净净,哪怕是补丁也补的十分平整,偶尔也有穿着绸衣的富人路过,比之穿着麻布的普通百姓,到底人数甚少。
柳明月细瞧,街面上的灯笼制作也十分的粗滥,远不及京中那些铺面里摆出来招揽主顾的样品,十分精致。
武德帝是个勤俭的帝王,彼时京中从宫内到宫外,奢靡之风尚未盛行。但自承宗帝登基,他似乎性喜豪奢体面,这才上位一年,宫内宫外,便出了许多奢靡之事。
坊间竟然已有斗富之人,摆出一株高大的珊瑚树,言道若有人比得过他这株珊瑚树,他便毁了此树。若无人比得过,他便要将此树进献天子。
已有三四株珊瑚树折在了这人手下。
那些比之不过的,羞愧难言,当即便毁树走人。
围观之人皆是上前哄抢那被毁的珊瑚枝桠,拿回家去,或可雕琢成珊瑚珠,弄几个手串来戴。
出京之前,这人的珊瑚树尚未遇上敌手。
京中锦衣卫遍布,也不知这人下场如何,柳明月不得而知。
但边关全然不曾受到这股夸富风潮的影响,路过的百姓皆携儿带女,神情平静,足履安然,身着麻布衣衫也过的十分满足。
她自不知这些人数辈聚于此间,一旦出现战事,便有伤亡,惟平安二字难求,反对财富看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