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反正本宫也老了。”
怎么听来都和先前太监在翠玉轩内,当着下人给安庆郡主的懿旨“想郡主这辈子也用不着了,倒不如帮郡主节省下来”语气一模一样,听着着实讽刺。
舒贵妃恰似刚刚看到犹自跪地未起的安庆郡主,目光一变,起身惊呼道:“这不是安庆郡主么?郡主如何跪在这里?”
她快步行至安庆身边,安庆见她来,目中泪光一涌,强自忍了,咬着嘴唇不语。皇后却已淡淡道:“郡主负责选拔宫女一事,诸多受累。本宫赏赐,她前来谢恩,贵妃难道觉得,郡主谢恩,不当跪本宫?”
“当得,”舒贵妃宛然一笑,“别说是郡主,这里无论谁,见了您,都是当跪的,”
皇后“唔”了一声,脸色稍霁。
“只是,”舒贵妃缓缓绕行殿内一圈,注目安坐着的嫔妃们,笑吟吟道:“姐妹们啊,本宫突然想起件小事,有些不明白,你们可否指教本宫一番呢?”
云妃偷眼瞧了皇后一眼,未见其有所动,方才一脸浅笑盈盈,道:“贵妃但有吩咐,莫敢不从,只是这指教二字,实在是当不起,若是让皇上听见了,妹妹们只怕又担了不是。”
舒贵妃瞟一眼云妃,身为四妃之首的云妃。当真是艳冠后宫。加之身为前丞相的嫡亲孙女,功臣之后,不仅是她,这里的嫔妃,都是皇上为巩固政权,平衡各方势力所纳,而皇上曾无数次在她面前许诺,纵是三千佳丽,此生只专守她一人。她嫁于他时,他正值壮年,后宫佳丽数计……
天子之爱,是广博无边的,爱江山,爱子民,爱权贵……最后,才是女人。至于这女人是一人,还是数人,就没有知晓了。
舒贵妃微微一笑,那一闪的回溯记忆,瞬间拉回。
无妨,既已入局,就只当是场戏就罢。
只要她唱得好!
舒贵妃笑得比云妃更加温婉。
“妹妹这话听着奇怪。古有圣人云——三人行必有吾师!皇上向以儒学治天下,区区指教二字,再是寻常不过,如何你就认定皇上会因此生怒?……难道你是在暗示,我们英明神武的皇上,是个轻易为他人一言而定人是非的……昏君?”
最后两字含在齿间,轻轻吐出低不可闻,却令云妃立时花容失色,白了脸。
舒贵妃却已不理她,只笑道:“还是说方才的话,前数日内务府呈上拟定春花宴各处打赏的单子,本宫大略瞧了瞧,想是本宫老糊涂了,一时忘却自咱们皇上登基后拟定的后宫品级……这,王公郡主是几品来着?”
座中一个姓乔的美人,立即嗤笑一声道:“贵妃娘娘那是贵人多忘事,王公郡主,此乃皇室中人,为一品封。”
这话出口,她犹自未觉,座中有人却已皱起眉头。
“哦,”舒贵妃眼波流转,“多谢妹妹指教……所以说嘛,本宫实在是老糊涂了,也就仅仅知道自己是几品罢了。”
乔美人又笑一声,道:“贵妃娘娘位居一品,圣宠隆重,那是无论如何不能忘的。”
云妃紧咬了下唇,她是圣宠隆重,那么自己呢?即使皇上龙体病重,能叫到身边说话的,也只有她一个。舒贵妃?哼,她也配。
云妃这么想着,抬眼细细地将乔美人看了个仔细,记在了心里。
“哦。”舒贵妃立即笑道:“无论如何都不能忘?那么本宫真是不明白了,为什么本宫现今站着,你这小小四品美人,依旧敢坐着?”
云妃听了,心中大快,冷嗤了一声。
舒贵妃不待僵住的乔美人说话,目光一转,笑道:“我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堂堂一品郡主跪着,你们依旧敢坐着?”
“我大周朝的后宫规矩,真是越发的让人开眼界了,仗着皇后慈善,你们就无法无天了?”
言罢,嫔妃们全数僵在椅上,半晌,有人白着脸缓缓站起,接着站起的人越来越多,只有云妃等几个品阶高的妃子,依旧直直的坐着,只是那臀下似有针毡般挪动不休,神情也微有不安。
嘉庆帝最不喜后宫不宁,所以对妃子们管束甚是严苛,上下等级泾渭分明,若是给他知道了这不礼敬之过,轻则禁足重则降位,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多年来,后妃之中虽暗斗不休。但在表面上,却还是尊卑有别,详和一片。
皇后的脸上越发阴沉,谁人不知,这是她对安庆办差不利予以的小惩。而她却装疯卖傻地跑来,将皇上摆了出来,将规矩摆了出来……
更让她不满的,甚至引她疑虑的是舒贵妃对待安庆的态度。从前,她可从未这般“关爱”过这个郡主的……
难道是因为这个郡主的背后是瑞王的缘故?
想到这儿,皇后的目光落到了安庆的身上,眼神中多有不善。
安庆只感到头皮发麻,身子瑟瑟发抖。她感到有些后悔,后悔不该不听瑞王的话,忽视他的警告,后悔草率行事……她真的,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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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皇城钟鼓敲过数声,如星光闪烁的四面灯火渐次熄灭,二更天,宫门下锁,内城关闭。
今晚,宫女所的宫女被临时安排了差使。春天风干物燥,前几日夜里宫中便有一处失火。已是掉了十几个值夜宫奴的脑袋。
作为掌管宫女的总管陆嬷嬷愈加不敢掉以轻心。所有宫女都要夜夜警醒,轮流监察值夜。天一黑下来,孟云心便被安排了獾敝怠
寂静的长廊如一条碧色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