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玉清宫。
玉帝半倚着小榻,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沿着酒盏摩挲,雕琢古朴典雅的花纹,清晰地在手指间突显出来,就像他此刻半眯着眼打量着的水镜,影影绰绰的影像,清楚地连那孩子脸上一晃而过的凄然都没放过。
他轻轻叹了口气,端着酒盏抿了一口。
“陛下千算万算,却是没算到这等的阴差阳错吧?信居然落到了他手里。”
说话的是个青年,一身湖绿的锦袍,腰上系着墨玉的丝绦,身形颀长,衬得一张脸发俊朗英气。
正是截教的现任掌门人,通天教主。
玉帝闻言摇了摇头,目光从水镜里的影像转到他身上:“千算万算?朕何时算了?你这话可真叫人不明白。”抿了口果酒,轻笑,“不知师兄这趟火云宫之行,感觉如何?”
“啧。”通天撇撇嘴,同样端起手边的杯盏,却不饮,只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不愧是天宫,比起火云宫那老妖婆的酸果子酒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玉帝了然一笑,听着耳边清晰地传来杨骏怒斥自家小妹的清朗音调,抬头淡淡瞥了一眼:“被他们这么一闹,女娲的如意算盘怕是就快要落空了。”
“若是真的这么简单,她可就枉称万物之母,火云宫的掌门人了。”通天轻嗤一句,目光落到水镜上,摇头叹道:“本座担心的是,这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这当然只是一个开始。”
玉帝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半眯起眼眸瞧着水镜中杨婵委屈地红了眼眶,梗着脖子辩解:“我……我只是不想让弱水继续为祸三界罢了,做错了么?!二哥……二哥他自己不知道躲闪,还怨我么?!”
清澈如水的眼眸盈满了委屈的眼泪,就连只是旁观的玉帝都觉得可怜。
他轻轻摇了摇头,连叹好几声可惜:“小时候挺可爱听话的小女娃子,被女娲这么教导一番,倒成了这副模样。”
通天不语,盯着水镜里哭红了眼的人,眉梢紧紧皱了团:“你看不出来么,杨婵……是真的想杀了你那个宝贝小外甥的。”
“呵,看不出来的,其实是师兄。”玉帝两指夹着玉瓷杯盏轻轻晃了晃,“杨婵那小女娃子,从小就心软地要命,给她一百个胆子也绝对不敢真的对自己亲生哥哥下杀手,除非……有人从中作梗。”
他抿着嘴笑了笑,抬眼看着水镜中杨婵哭得梨花带雨,不由暗暗摇了摇头,口中的话,却是对通天所言:“朕这么说,师兄可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通天脸色一白,目光落到水镜里杨婵紧紧握在手中的宝莲灯上,“这可是上古神器!女娲她是真的要灭了三界不成?!”
玉帝只是浅笑不语,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水镜。
似是要证明他的猜想一般,杨婵一边哭一边摇头解释:“我……我真的只是想逼二哥让开……根本……根本没想过要伤他……”
“没想伤他?他是谁?啊?”杨骏气得脸色发白,一手死死握着开天神斧所化的血玉长箫,另一只手则指了指站在他身边的人,“他是你的哥哥!嫡亲哥哥!一个爹娘生养的!杨婵,别说你想不想伤他,敢对他动手,你就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我……我……我想阻止弱水为祸三界错了么?!”杨婵哭得凄惨,“二哥他不仅眼睁睁地看着弱水残害这些生灵,还助纣为虐,难道他就是对的么?!”
她抬手抹了抹眼泪,“我是不该跟他动手,但到底是谁先亮的兵器?!啊?是他!我只是说了一句我一定要送弱水回天,他就对我亮了兵器!错的是谁?是二哥!”
话音方落,一直冷眼旁观的弱水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呵呵,看来啊,我还真没说错。”轻轻挑了挑眉眼,“杨婵呐,你可真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助纣为虐?到底是谁在助纣为虐?我说过的话你究竟听懂了没?对我用宝莲灯,不要说生灵涂炭,情况比现在更糟,恐怕连这个三界都会重归混沌!”
她冷冷笑了声,续道:“你二哥是先亮的兵器不假,他为什么要对你亮兵器?是因为你根本不听劝!而且,究竟是谁先出手的?嗯?我站得远,可是不瞎,你二哥只是亮出兵器没动,而你那什么宝莲灯却是直接就打过来了!”
“胡说八道!”杨婵顿时瞪圆了眼,“就算是我先动的手又怎么样?阻止你祸害三界还错了不成?对你用宝莲灯就会三界灭亡?你当是骗三岁的小孩子呢?!让你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才会更糟糕!”
“哈!”弱水笑得花枝乱颤,身上的彩饰叮当作响,目光中却全是鄙夷不屑,“是不是骗你的,你可以问问你哥哥……哦,对了,你要是信不过你那个‘助纣为虐’的二哥,那就问问你这位大哥,也是一样。”话锋一转,美目流光,落到脸色铁青的杨骏身上,“是不是啊,开天的新主子?”
杨骏阴沉着脸不说话,盯着杨婵的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若不是碍于弱水一个外人在场,早就一个巴掌扇过去了——自己宝贝似的捧在心尖尖的小弟,差点伤在亲妹妹手上不说,这个亲妹妹居然还一副他不对他活该的表情!
简直……简直就跟那时候见到的情景一模一样!
明明只是分开了五六年,原本那个单纯可爱的妹妹怎么就……
杨骏怒到极点,脸上表情却意外地平静下来了,只是声音却低沉冷冽地吓人,老半天才咬牙挤出句话来:“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