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怎么不在宁安堂陪祖母和大哥哥,反倒来了我这里?莫不是嫌祖母那儿的饭食不好,想着回自家院子里吃?那你可走错了道,清辉院可不在这边大丫鬟之浮云流水!”
正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像是质问般的声响。春分转头一瞧,心道坏了,原是秀姐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领着丫鬟,出现在她们身后。
春分这下真是悔不当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早知道就不该纵着三小姐到处乱逛。
她绝对不会承认其实她也想好好逛逛侯府来着……
木尹楠便也转过身,看向迎面而来的女孩儿。秀姐儿还是早上见老夫人时的装扮,梳着可爱的双丫髻,一身鹅黄色罗裙配上银灰色滚了兔毛边的斗篷——她依稀记得她也有这么一件,好似就是昨夜穿过的,只是没她这件这么好。
又往她身后瞧去,秀姐儿身边跟了四个丫鬟,其中两个年纪大的,一个手里捧着一个匣子,另一个手中拎着一只食盒。
春分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忽然小声道:“是夫人身边的两位姐姐。”
看样子是刚从小吴氏院子里回来。
见了木尹楠,秀姐儿便是一阵来气。
要说她嫉恨木尹楠,那肯定不至于。她不过一个庶女,自个可是嫡出,要妒忌也该是对方妒忌她!只是昨夜一直跟小透明似的庶出妹妹忽然大放光彩,还叫她吃了瘪,难免有些怨怼。
就好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忽然有一天被从前看不起的乡巴佬踩在了头上。
这要能舒服了才是怪事。
秀姐儿并不打算对木尹楠如何,说到底她只是个七岁大的女孩儿,只是忍不住出言刺了一句。
然而当她发现她的“三妹妹”好似压根没听出来一般,压根无动于衷,甚至还睁着那双过分明亮的黑眸,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目光看着她——秀姐儿自然不知道外星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但那目光中透露着惊奇,仿佛她做了什么让人耻笑地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让她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屈辱,她顿时对本该相亲相爱——至少表面上该是如此的庶出妹妹口无遮拦的道:“该死的贱种,怎么哑巴了?病了一场,难不成病得傻了?”
七八岁的女孩,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可秀姐儿明明满面笑容,话里话外不仅含沙射影,还口出恶言,哪里还像个孩子?
几乎是同时,春分和秀姐儿身旁的四个丫鬟的神情都有些紧张。
四个丫鬟的目光看的是春分,而春分的紧张,却是对木尹楠。
要说从前的三小姐,听了这些话,多半是要难受的。
她是庶女,身子骨弱性子也软和,偏偏骨子里有些多愁善感又敏感,每每总爱垂泪。
说来也是可怜,明明小小年纪,却无亲娘依靠,卫嬷嬷再厉害也不能直接对上主子,委屈受的多了,三小姐就失了孩子的天真可爱,看着总有些怯弱,也学会了扮柔弱那一套。
或许她根本不用去扮,只要将心底的委屈尽可能的用眼泪来诠释就好了。
小吴氏向来不喜这个女儿,总看她碍眼,当着二小姐的面也没少明里暗里讽刺她,以至于慢慢的二小姐也学会了小吴氏这番做派,瞧着三小姐不顺眼了,就爱刺她几句。
三小姐不懂反驳,便只会哭,起先老爷还会帮衬两句,后来哭的多了,他也烦了,便不再管。
柔弱娇美地美人的眼泪会令人垂怜,可不懂事的小孩子的眼泪呢?
只会换来一次又一次的厌烦。
春分并不希望,三小姐又变成原来的样子。她潜意识里讨厌这种遇到什么事儿都哭的小孩,这无关身份。在她们乡下,从来都不受欢迎。
木尹楠也没有让她失望,让春分大为欣慰,她果然没有看错三小姐。
与其说是三小姐变的坚强了,不如说是木尹楠对秀姐儿的话根本就没有丝毫的代入感,贱种之类的诋毁,只有乡下暴发户才会时时挂在嘴边。可怜她一个好端端的侯府闺女,被她那暴发户的娘亲教育成了这副模样。
木尹楠有些同情的看向秀姐儿。
这就是母族身份不够高的坏处了,怨不得高门大户的人家都想着要门当户对,否则就连家里的下人评论起主母的时候都会暗地里指摘“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这些话了。
按说吴姓也是北地大族,怎么会教出这样不识大体的“名门闺秀”来?
这就要扯到侯府的地位了。
按说是一门将侯府邸,再往上就只有公侯,品阶够高了,陈俊又是侯府唯一的独苗苗,自然不愁嫁娶。然而威武侯府的盛名只留在列祖列宗那儿,就连那位早逝老侯爷所得的评价也不高。若非他娶了一个好媳妇,恐怕落到如今陈俊头上的便不是侯府,而是伯爵甚至是子爵。
而陈俊如今能依旧享受侯爷尊荣的根本原因,在于老夫人陈君氏,是当今太子的乳母。
如今的威武侯,可说是个标准的半吊子。当年吴氏之所以与陈家联姻,不过是因为先头那位侯夫人是吴家二房的遗孤。
但即便如此,那位先夫人的教养,比之后来这位继室小吴氏,好上不知多少筹。
小吴氏不过是吴氏一族从旁支没落的偏远之地里随便扒拉出来的一个替代品罢了,虽然受过一段时间临时抱佛脚的淑女教育,然而却始终缺乏世家女子所应拥有的底蕴。
短期内还看不出来,时间一长,自然暴露无遗了。
这种不足,在她接手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