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辽王此时此刻一定对我头疼不已。
午饭时,秀娥端了饭菜在床边陪着我吃,她不许我下床。说是大夫叮嘱的。我不觉无奈,哪有这么严重。想着后世那么多悲情女人,一个人去小诊所做人流。然后再一个人离开,不也没见她们出什么事吗?不过事实上也有很多女人,因为头胎流掉后。没有好生调养。而丧失了再次怀孕的能力……想到这里,我只能不停地叹气。秀娥又说我在外受了那么多苦,身子早不能跟从前相比。此次更属不正常滑胎,注意一点还是保险些。我闻后也有点心惊,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小腹……
“姑姑……”午睡前,我躺在床上拉住她的手,“那孩子……有几个月了?”她握住我的手,半晌才幽幽道:“大夫说。快三个月了。”
都快三个月了……我闭眼,眼角滑下一滴泪珠。
醒来时,对上那双让我安心的眸子。不觉暖暖一笑。
我半躺在床上,轻笑道:“哪有这么娇贵。你别把我宠坏了。”迪古乃坐在床边,手持菱纱团扇轻摇,为我驱散这夏日里的炎热。只是他一个英武少年,如此女儿家举动,让我心生甜蜜之余,也觉得奇怪极了。
“宠坏便宠坏,我一直视你为心头宝,自然是拿来宠的。何况大夫说了,这几日天热,更要仔细伺候你,免得身子还未好,又让暑气打了头,那我可就当真要心疼死了。”他笑语温柔,听在耳边,如一片轻羽缓缓落在我眉间。渐渐深入心里,化成满满的蜜糖水,泡软了我的身心。
也许是失子之痛加快了他的成长,言语举止间的沉稳更胜从前。面色沉静,眉眼间的神情皆是淡淡的,叫人看不出他心底的情绪。
我示意他俯身,迪古乃不明我意,却还是停止摇扇,靠了过来。我微微一笑,伸手环住他的后颈,吻上他的薄唇。
好凉,我心一惊……
这个吻慢慢由他掌握了主动,我被他微微抱起,躺在他结实的臂弯中,享受着他溪流般的温柔。
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迪古乃适时松开我,刮了刮我的鼻子,柔声斥道:“真是胡闹,也不怕招来什么后果。”
我秀脸一红,随即又想到了失去的孩子,忍不住湿了眼眶。
迪古乃自知失言,忙搂着我哄道:“都过去了,别想了好吗?大夫还在外头候着,我吩咐他进来把脉。”说话间,有小丫鬟过来道:“王爷差人来请二爷去前厅,说是等着和二爷一起进宫。”
“进宫做什么?”我一脸惶然,迪古乃淡淡道:“父王准备进宫,劝合剌将粘罕换到府里监禁着。”我又惊又喜,抱住他叫道:“真的?你父王肯救我义父?”
他蹙眉,示意我好好躺着,淡淡道:“父王不是绝情之人。”
我连忙点头,忍不住问:“那你父王为何突然转变了主意?想着那日他一直不肯见我……”
迪古乃起身道:“这你不需要知道,好好休息,我很快回来。”我还想再问,却被他骤然一冷的眼神吓住,乖乖的躺了下去。
他走后,秀娥请大夫进来了。我从帘帐里伸出了手,边问:“大夫,我何时可以下床了?”
大夫未答,只是专注的给我把脉。我一时也不好再问,只好耐心等着。
却明显感觉到大夫手指轻轻颤了一下,心中顿时惶然大惊,秀娥应该也察觉出了,忙问:“如何?娘子……恢复的怎么样?”
大夫轻微的叹息声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我嗓音有些发抖,咬牙道:“大夫尽管说实话,我受得了。”帘帐外一个人影站了起来,“娘子滑胎之前是否曾受过撞击?那日娘子昏迷,脉象混乱,草民一时难以下论断。今日把脉,方觉不妥,娘子此番……怕是大大折损了身子!”
只听得秀娥惊呼一声,脱口道:“糟糕!”我亦是回过神来,又闻得大夫说:“后来听二爷说,娘子落胎前曾跪地大半个时辰。虽然这对孕妇来说危害十分之大,但半个多时辰。也不足以使娘子落胎,所以草民才有此一问……”
不是因为跪地久?那是……我狠狠抓着被衾的十指关节发白,喉咙痛得几乎要迸出血来……完颜宗磐!是他,是他那一巴掌!被他打倒在地的一瞬,腹中确实已经开始疼痛起来……竟然是因为他!
秀娥早已哽咽起来。问道:“大夫方才说折损了身子,可有法子调养好?”
这沉默叫我一阵绝望,难道我不可能再……
大夫低声道:“娘子身子本就弱。此胎又是头胎,方才把过脉……唉,往后再度怀胎的可能……微乎其微!”
我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每一寸呼吸都带着刀割般的疼痛。胸腔里闷着一股难以平复的怨气。最后尽数堵在喉咙里,痛得昏了过去……
恍惚中,有轻柔的声音在耳旁絮说:“歌儿怎么睡梦中还在流着泪?不是说身子已经好多了吗,脸色如何这样苍白?”这语气,夹着几分心疼和焦急,像是妈妈的感觉,暖暖如冬阳。
睁眼,微微一愣。是大氏来了。
秀娥与吉月站在一旁,大氏坐在我身边。见我醒了,她拿起绢子给我轻轻拭泪。边叹道:“这孩子,对自己一点也不上心。瞧你如今这模样,叫我看得心里一阵难受。”
未语泪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