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团赶路可真够慢的!”完颜康骑在马上望着苍茫草原,心中长叹一声。
南下短短百十载,就使在白山黑水间搏斗出顽强意志的女真人染上了骄奢淫逸的恶习,这使团每日都是日上三竿方起身赶路,入夜则定要寻个地方饮酒作乐。如此这般下来,月余终于出了边关。而塞上沿途见到的蒙古部族,仍在天地间结庐,逐水草而居,虽是尚无文字的民族,但那些被风沙打磨得粗糙的脸庞上,刻得深深的是对生存的执着。男儿个个骑术精湛,仿佛生来就长在马背上,女子个个勤劳善良不让须眉,连幼童中也不乏骑射的好手。
昨儿他嫌营里闷出去闲晃,就见两个放牧的幼童,不过□岁的光景,似在嬉闹,又似在比试,骑在鞍辔俱无的马上互相追逐,玩到尽情处,能钻在马腹下从另一面翻回马背上,看得他不禁咂舌。
这年的完颜康十二岁,若在现代,也该上初中了。在奢华富贵的王府长大,也没用多久就习惯了没有现代种种便利的生活。父亲对母亲和自己极好,但政事繁忙,很少能在府里,母亲就整日在后院的茅屋里对着一杆破枪发呆。底下人总是恭恭敬敬地叫“小王爷”,初听着烦,听到最后也习惯了,有时出府闲逛,在上京的茶楼里听说书的一遍又一遍讲华山论剑,讲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的传奇。
这回的使团只是例行出使塞外,向蒙古各部落催要朝贡之物,并宣敕圣意。完颜洪烈见儿子早慧懂事,且这一路万无一失,顶多受点塞外风沙之苦,也好磨练其心志,便同意儿子同行。使团主事儿的是完颜洪烈的心腹,对外人假称完颜康是亲族的子侄。
铁木真这时还未称为成吉思汗,只是乞颜部的大汗,与义父王罕,义兄札木合一同雄踞蒙古草原,大金的使者他定是要亲自接见,按射雕中说法,找到了铁木真就定能找到郭靖了,这也是完颜康此番前来的目的。
旅途漫漫终有尽,使团终于到达了铁木真的部落,郭家母子的帐篷意外地好找,他在破旧却整洁的帐篷前停下来问,“我可以进去吗?”里面一个声音略带惊讶地说,“请进来吧。”
他走了进去,一个容貌普通的中年女子正坐在帐篷里缝补,那帐子如蒙古样式,在上方开口供生火时排烟,也提供了天光照明,那妇人旁边站着个男孩儿,浓眉大眼憨头憨脑,比完颜康足足高出一个头。
想不到郭靖母子都在,完颜康心中欢喜,按汉人礼节行了礼,说道,“在下颜康,这位可是郭伯母李萍?”李萍二字是他千方百计从母亲嘴里哄出来的,母亲自己却是叫她郭家嫂子,或者萍姐姐。
那妇人闻言一惊,“我就是,你是哪位?”完颜康答道,“晚辈颜康,家母包氏,名讳惜弱。”李萍闻言喜不自禁,“惜弱妹子还活着?那杨大哥呢?”她见完颜康不回答,迟疑一下,“怎么你说你姓颜,不姓杨吗?”
你不姓杨么?李萍的话不停回响着,亦有个声音在回答,我当然姓杨!我的名字应该叫杨康!可是……从来没有人对他提起他的身世,十年一晃而过,日复一日中,他甚至都在怀疑自己前世的记忆是否准确……
他低头答道,“家母遭遇大难丧夫守寡,之后改嫁我父亲生了我,现住在中都。”
李萍听了这话,似乎死心了,神色悲戚地喃喃自语道,“想不到杨大哥却没能留下血脉,完不成两家人的心愿,好在惜弱妹子还在,还有这么大的孩子。”
“郭伯母不必伤心,我娘现在过得很好,我也愿代我未见人世的哥哥杨康…”完颜康心下叹道,这倒也不全是谎言,那原本的杨康不是本来就没能出世吗?“我愿替他完成长辈的遗愿,跟郭兄弟结拜为兄弟!”说罢,拿出一把匕首呈给李萍,绿皮鞘、金吞口、乌木的剑柄,上刻着郭靖二字,拔出鞘来明晃晃如一捧初雪。
这匕首共两把,为当年丘处机在牛家村所赠,一把刻着郭靖一把刻着杨康,两家人各持一把约为婚姻,这一把一直被包惜弱贴身收着,完颜康立了重誓保证一定好好保管,方才要来。
李萍一见匕首,就红了眼眶抓在手里一阵摩挲,半晌后蹙眉叹道,“这另一把刀我原也收在身边,只是被这傻小子六岁时弄丢了。”郭靖听母亲这般说,红了脸低声道歉。
弄丢了?这是怎么回事?完颜康心里正疑惑,这时却听见门口仿佛有人,“郭靖,郭伯母,你们在吗?”一个蒙古小女孩一阵风一样闯进来。
这小女孩打扮简约利落,穿着淡黄色普通样式的蒙古袍,蹬着小皮靴,半长不短的头发编成辫子翘在脑后,度其衣着举止定不是寻常牧民儿女,再加上她与郭靖熟识,定是铁木真的女儿华筝无疑了。
细看那华筝,面色红润,轮廓秀美,眉间带英气,眼睛细细弯弯颇有神采,初看上去十分可爱,可郭靖一见来人,立马苦了张脸,话也结巴起来,“你,你怎么来了?”
华筝理也不理郭靖,对李萍说,“郭伯母,我阿妈那边忙不过来了,想请你过去帮忙。”态度亲切礼貌,看来自从郭靖在豹口救下她后,母子二人在部落地位不低,李萍望了望完颜康,叮嘱儿子,“好好招待客人,不要跟华筝吵架。”然后就离开了。
见李萍离开,华筝才回答郭靖,“我不知道这草原上还有我去不得的地方,听说你这儿来了客人,不许我来瞧瞧他吗?”
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