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渡船即将靠近河岸的时候,虽然惊慌,但严阵以待多时的官军弓箭手跑出了阵列,开始对着黄河上铺满的渡船和羊皮筏子射箭,铺天盖地的箭雨如暴风疾雨般洒落,咚咚的钉在敢死队拼凑出来的盾牌上,射进那层层叠叠的羊皮筏子上,有的箭头锋利,一下刺破了充气的气囊,但大部分都不过是一两个被刺穿漏气,只有极少数破的多了,再也承受不住筏子上的兵丁,于是立刻在一片哀嚎惨叫声中,整筏子的人都掉落黄河,转眼便无影无踪。
但没有人迟疑,没有人畏缩,他们已经无路可退,只有杀上岸去才有生路。
大铁锤感觉到船底一动,高速行驶的渡船突然一止,船底触及河床了。
大铁锤豁然站起,对着身后十几条船上的敢死队大声呼喊:“兄弟们,冲啊——”第一个跳下了船。
不必他指挥鼓动,所有的兄弟全都呐喊一声,义无反顾的跳下战船,跳进齐腰深的河水里,艰难的冲向河岸。
他们一手举着巨大的盾牌,抵挡着转向他们的箭雨,一手捏着胸前炸药包的导索,在导索前,两个指尖间便是燃烧着的火棉,只要冲进敌阵,立刻就能点燃。
冲上去了,一百汉子排开一道横线,在丢下三五具尸体之后冲近了官军厚厚的大阵。
官军见弓箭手已经没有用处,立刻散开,继续对河中的筏子展开打击,而将排成五层的官军大阵,压向了这孤单单的一百汉子,在他们的眼里,在三千大军刀盾手面前,这些人不过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那些敢死队兄弟,就那么顶着插满羽箭的盾牌,直接撞进了官军大阵,然后嚎叫着,点燃了手中的导索,然后惨叫着合身扑进官军阵中。
时间在大铁锤的眼睛里,那短短的瞬间便如万年一般漫长,整个心都提到了喉咙上,生怕吕世做了手脚,给自己的炸药包都是废品,那可就真的要兄弟们拿命去拼,那就真的是尸山血海了。
漫长的等待终有尽头,随着第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在官军严密的大阵里炸响之后,紧接着就是排山倒海般的轰鸣爆炸,再也分不出单个的声音,那些刚刚弃舟登岸准备扑击的杆子,就感觉耳朵一阵刺鸣,然后大地一阵颤动,让所有的人一起摇摇晃晃,还没等站稳脚跟,又有一股炽热的狂风带着呛人的硝烟味道扑面而来,在这巨大的狂风下,所有的人再也站不住,彻底的被掀翻在河岸之上,黄河之中,似乎那混沌的黄河水都向后靠去,面对这么巨大的声威气势,也要退避三舍。
高迎祥站在对岸,看着那火光浓烟,看着那如纸片一样在黑烟火焰里飞舞的刀枪残肢,看着那一大片被滚滚浓烟火海笼罩着的,原先整齐紧密的官军大阵,不由将大手一拍,哈哈大笑,狂呼道:“成啦。”
已经进入五里范围的吕世,在静静的军阵前,突然感觉白龙马不安的躁动起来,紧接着便是陈雷一般的巨响,滚滚而来,那些骑兵的战马一起暴躁的跳动扭转,阵型再也不能保持,吕世就长出一口气,多日沉重的面色如雨过天晴,轻轻的松开手中的宝剑,喃喃道:“成了。”
高高的宜川城头,赵梓和师爷,还有千户胥吏,也紧张的朝着北面遥望,身边站满城头的签丁,更是神色紧张到了极致,都等待着高迎祥渡河的消息。
当陈雷一样的闷响在天际遥遥传来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赵梓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对身边千户道,可以解散了,对城下翘首以盼的百姓大声宣布:“大家可以各安本业了。”
又对着城门洞里负者收取门税,开关城门的胥吏高喊道:“开城——”
在万众欢呼声中,关闭半月之久的宜川城门,慢慢的打开,那些需要出城生计的百姓商贾欢呼着冲出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