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怀瑜一滞深思飘渺,苦思对策。怀瑜记得,父亲今年父亲秋闱会中举人,明年会试则会落榜,爹爹因此闷闷不乐。爷爷也因此灰心。失望之下,童老爷子改而替儿子谋求恩荫前程,托人与明年四月十四圣节荫补,做了归县县丞,从而导致了怀瑜一家子走上悲惨之路。
还有三年后那场瘟疫,怀瑜不知道会不会再现,怀瑜打定注意,无论如何,必定要守护祖父父亲,决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怀瑜必须抢在悲剧之前,想出一个稳妥法子。
怀瑜家灾难因为官仓起火而起,那么只要父亲不为官,或是做官之后不出状况,一切悲剧则可避免。
这一世,怀瑜绝不能让爷爷之死跟父亲粘上半点关系。
却说怀瑜娘儿们告别外公,紧赶慢赶半天路,终于出得山来,怀瑜奶公林耕正在山外溪口客栈等候。
怀瑜娘儿们弃了轿子,结算脚力费用,又给轿夫每人三套烧饼,并托他们带口信给白老爷子。白氏这样大方和蔼可人不多见,轿夫们答应不迭。
打尖过后,稍微歇息,怀瑜一行换乘马车,一路撒欢奔跑起来。
黄昏时刻,马车从宜城城墙擦身而过,驰入一段山水相间狭窄路程,这样的路程足足十五里,在官道尽头,豁然开朗,出现一片被群山环绕的开阔地,此刻正是遍地金黄。
而在一片金黄中央,现出一排排比邻而居的大小不一高低错落的房舍。这就是怀瑜曾经生活了十六年的家园童家坳。
怀瑜在这里生,在这里长大,也是从这里出嫁走向死亡。
说起来怀瑜遭遇实在命运捉弄。
童家乃是本地望族,怀瑜也是童家名正言顺的闺秀,原不该落得个替人冲囍殒命黄泉。
只怪她爹童如山,锦绣里生,锦绣里长,纨绔本质,偏偏书生意气,一生不懂俗务。
怀瑜爷爷偏偏望子成龙心切,给儿子童如山钻天拱地弄了管俗务的典吏行当。这便是悲剧开端。童如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激扬文字尚可,哪里懂得做官做事,一切丢给清客账房摆弄,自己依旧去游山玩水,吟诗作赋。
上任不到半年,恰逢仓房失火,童如山被上司有意作了替罪羊,将之前钱粮亏空,全部当成仓库实物,一体栽倒童如山头上,不仅如此,为怕童如山申冤告状,将案子翻转,遂将童如山下狱逼债。
祖父原本正在病中,原来精心调养。父亲声泪俱下,那样的苦求,恳请大伯暂时保密,不要惊动病重父亲,并愿意以名下产业还债,绝不牵连亲人。
却不料大伯母童罗氏狼心狗肺,有意到病床前一顿吵嚷,并添油加醋,说什么三弟纵火烧毁战备粮,肯定要问斩刑。祖父又惊又吓当夜去世。
童罗氏反头这吓死祖父罪名加在怀瑜父亲童如山头上,说是小叔子童如山气死父亲。虽然这不孝罪名被族里压下了,怀瑜之父却因此背上沉重包袱,因为父亲辞世悲痛太过,染病卧床不起。
大伯乘机提出分家,暗地却做假账,把大半家财昧下。怀瑜父亲不过分得了大房二房偷不动田产房屋。且因为要还债不得不典押贱卖。
连累父亲辞世,复又失去祖产,怀瑜父亲童如山愧疚难当,羞惭抑郁,熬了一年,病情稍稍好转。恰逢大旱一年,瘟疫蔓延,童如山原本病体未愈,竟然感染疟疾。为了请医延药,怀瑜母亲只得按照族规,再次向大伯父抵押田产,给父亲治病。
结果父亲不治而亡,怀瑜家停丧在室,大伯登门逼债,逼迫白氏将田产卖断。并借口荒年田贱,三百亩良田竟然不够几服药钱,反说怀瑜家倒欠银钱三百两。紧着又逼迫白氏,要她拿米铺抵债。
白氏被逼忍无可忍,要带着全家自杀抵债,族中这才有人看不过,宣称要找族长开祠堂公议,童如虎才恹恹而退。
想起这些,怀瑜只觉得憋闷,但是那一世的仇恨却是铭刻在心,难以忘记。
颠簸摇晃马车上,白氏怀瑾一个个恹恹思睡,唯有怀瑜,越是临近家门,越是心潮澎湃。
怀瑜怎么也忘不了,当日爷爷一死,大伯二伯迫不及待撕下了伪善假面,巧取豪夺,逼迫自家腾出住宅搬进破旧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