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外,池颖脸无表情地坐在长椅上,安太太把她揽在怀里轻拍着,眼里也全是泪水,安响南坐在一边凳子上面无表情,安屹东则在一旁焦急地踱来踱去校园全能高手。荷妈的儿子儿媳妇和女儿女婿也都赶过来了,焦急地等着急救室的消息。
终于,急救室上面的灯灭了,过没几分钟大夫从里面出来。安屹东和安太太都一下子拥上去,只有池颖还石雕一样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只有两只充满血丝的眼睛还有活气,死死望着大夫。可是,大夫摇了摇头,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年纪大了,撞的位置很致命,没有办法了。”
满屋的哭声一下子响起来,安屹东也抱着安太太双肩颤动。池颖一个人站起来,游魂一样走出医院。她沿着人行道一直往前走。太阳很大,她用手挡住前额抬头看天空,靛蓝的天空除了云彩什么也没有,真的有天堂地狱?人死之后是不是真的会有另一个异世等着自己?其实她希望是没有,没有父亲的童年,被摧毁的童贞,母亲含恨病死的绝望,为复仇辗转几个男人怀里的低贱屈辱,失去生育能力的残破身躯……这一世太苦,她不指望下一世会好,不如没有下一世。
但这一世还有多长?怎么挨?这世上她爱的人没几个,母亲、敖潜,然后就是荷妈……都曾对自己好的人太少。以前日子那么难过,只有荷妈体谅她们的坚苦,常介绍些散活儿给母亲,每次来都大包小包地贴补她们。母亲走了,荷妈也走了,敖潜现在水深火热难以脱身。如果不是因为安屹东兄弟几十年前的荒唐,荷妈和自己都不会那么激动,她就不会死。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她爱的人,安屹东安响南两兄弟做的孽,为什么要她爱的人来品尝苦果。母亲、荷妈、她和敖潜未出世的孩子……三条人命加上她的幸福,她发誓,她要安家人血债血偿,永失所爱…嗉…
因着时差,报丧的电话打到曼哈顿的时候,小樵和穆以辰两人睡得正香。
看到来电显示穆以辰心下一沉。果然安屹东说的是个噩耗。简短几句后挂了电话,小樵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鼻音浓浓问:“谁呀,那么晚了。”
穆以辰把连被子带人把她抱到腿上,才说:“小樵,有个不好的消息,你要有心理准备。”小樵一下子挣醒过来,眼中满是惊惧:“什么事?是家里打来的?是不是爸爸高血压又犯了!?”
“不是不是,你先别急,是荷妈。”穆以辰不停拍着她的背,她略安静下来,声带哭腔:“荷妈怎么了?”
穆以辰抱得更紧了些,把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胸膛上,声音低低地:“荷妈出了意外,从楼梯上滚下来,没能救起来。”
“什么意思?”小樵完全无法置信暗。
“荷妈走了……去世了。”
“不可能!我走的时候……她好好儿的。”小樵死拽着穆以辰的衣襟,摇着头。他看她的样子也心里苦涩,伸手捧起她的脸:“宝贝,乖,勇敢点,别这样。想哭就哭……”
小樵呆了一分钟,才哇一声嚎啕大哭。
最美好悠长的假期,这样哀伤地结束了。
匆匆忙忙回到安家,小樵进门就看到母亲坐在沙发上发呆。
“妈妈……”小樵一头扎在她怀里又咽咽地哭起来。安太太一边擦着自己的眼泪,一边说:“好孩子,我这就带你去看看你荷妈。”
荷妈自己买的小房子离安家不远。她的大女儿和儿子结婚后都各自有房,这里本是荷妈单住,所以灵堂就设在这边。小樵走进去远远地就看见小区楼下角落里搭着一个深黑的棚子,哀乐低低地传出来,里面几个人弓着身子在烧火盆,另一侧架子上就停着漆黑的棺木。小樵的步子腻了一下,眼泪又了滚出来,从小到大,荷妈都在身边照顾着,对她来说,根本不是家里的保姆,而是亲人了。
荷妈家的人见东家来了,忙让出点儿位置,帮他们点了香递过去。小樵上了三炷香,又哭着烧了几叠纸钱,才被劝起来。
穆以辰给荷妈的儿子递过去一杆烟:“下葬的事安排得如何了,有什么我可以帮的?”
“多谢,现在还应付得来。看了老黄历,后天火化。那个……园子也选好了,在愿山公墓那边,月底就可以下葬。”
穆以辰从兜里拿出一个纸包,放到他手里,说:“这个你们姐弟俩拿着。”
明眼一看就是厚厚一叠钱,荷妈的儿子忙推拒着:“不不不,这不合适,我妈在你们家里,你们都对她够好了,这不合适这不合适……”
穆以辰推过去,斩钉截铁地:“你先听我说完。荷妈……在我家的时候,我听她跟小樵说起过,说孙子和外孙现在那个幼儿园管理不好,别的幼儿园又要交建园费。这个钱,你们拿着给给孩子换个稍微好点的学校,就当……我们圆荷妈一个心愿。”
荷妈儿子还要开口,穆以辰按住他说别说了就这么办,荷妈女儿赶忙满口言谢,鞠躬作揖。而小樵在一旁看着,心里才略感安慰。
入夜,荷家人喊了些外卖,凑合在灵棚外面把饭吃了。荷妈的女婿钱东风悄悄把老婆喊到一边:“刚才,穆先生是给了一笔钱吧,我看还不少呢?”他老婆没好气,压低了嗓子语气却火药十足:“你想干嘛!”
“废话嘛!现在有钱还不救我的急!”
女人恨铁不成钢:“死在眼前了你才知道急,我不管,你在外面惹的一身自己洗去,真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