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东这会儿没有打断他的话，他意识到赵四喜找自己反映地沟油的事情，果然不是出于自己对社会的公德心，而仅仅只是为了让那些比自己待遇好的同事们，瞧上一点颜色。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在王学东遇到过的投诉人中，又有几个是不怀揣私心的呢？但是，只要能够揭开被掩盖的真相，满足一下这些人的私心，又何妨？
一根烟烧完，赵四喜果然开始慢慢转移到正题上了。他说，从去年开始，全市所有饭店出来的泔水，都集中由我们这个部门来负责回收，上头规定，我们从饭店收多少就必须往处理厂里送多少，决不允许有一丁点的泔水回流到其他地方去……但是，这可能吗？
他看看王学东，干巴巴的嘴角上僵硬得抖动了一下，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说，如果你去处理厂看看，你就知道真相了。
王学东问，能看到什么？
赵四喜歪歪嘴，吸了吸鼻子，说，去年市里面投资好几千万引进的两套处理系统，有一套是常年不动的，另一套也只是开半天停半天，象征性地将运进来的泔水过一下而已，外面说的什么全面处理，全都是糊弄人的。
王学东说，这个你能确定？
赵四喜不满的瞥了一眼，伸出他那双皱巴巴的，已经看不出肉色的大手，说，每天有多少泔水，都是通过这双手进去的，你说我敢不敢打这个保票？我实话告诉你，现在他们做的这个生意那是两头都赚钱，那可是一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王学东问，这又怎么说？
一连几个问题，让赵四喜的自我感觉好得不得了。他幽幽的抽出一支烟，没点上，拿在手指间转着玩。他说，咱这个单位是事业性质的，大部分都有财政补贴，去年上了两套环保设备之后，这些运营费用都统一由市里去协调，也就是说，每年市里统一根据我们上报的处理量划给单位相应的运作经费，这可是一个非常大的数目啊……而且市里对这个事情很重视，基本上都是实报实销！
你不是说有一套处理设备常年不动的吗？王学东问道。
赵四喜说，对呀，但是上报的还是两套的运作费用。
王学东不禁暗暗骂了一句脏话。赵四喜没发觉，继续说道，不光是这里，从饭店回收的泔水还能通过一定的渠道转手给那些有需要的人……这又是一块收入，而且这些转手掉的数量还是原封不动的报到市里，依然能从市里拿到补贴！
王学东是差点拍案而起！他的心情难以平复。这个时代，为自己渔利的人大有人在，但是这种以全社会人的健康安全为代价的渔利，却太让人心寒，让人愤怒。这种蛀虫的存在，将是整个社会的公敌，不铲除，祸害无穷。
他说，老赵，你能不能将刚才跟我讲的这些事情都写成文字，然后在后面签上名，最好能够按上手印……
赵四喜不解地问，怎么着，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说的话，你可以自己到我们厂子里走走，一看你就会全明白的。
王学东辩解道，老赵，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是个程序，你知道的，什么事情都有个程序，我不能无端采纳你的意思，你懂吗，我，不对，我的单位，需要这个手续。
赵四喜甩甩手说，行，不就是要个证据嘛，免得到时你们惹祸上身，能理解，能理解。
他这么一慷慨，倒显得王学的特别小人了。王学东有些窘迫地说，要不这样，咱们什么时候约个时间，我去一趟你们厂里，你看怎么样？
赵四喜听闻之后，眼神一亮，他推开手边的烟盒，凑到王学东跟前，说，这敢情好啊，不过，咱不能就这么正大光明的进去，我能进去，你不行。
那怎么办？王学东问，难道暗地里走？
赵四喜说，时机成熟时，我会给你消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