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就要去包里拿自己的记者证,他在包里摸啊摸……
行了……老头子叹了口气,说,命都快没了,还担心这干嘛,你们继续聊吧。
丢下这没头没脑的话,老头子转身进了自己房间。王学东其实并不想拿自己的记者证,不然他也不可能摸了这么久都没摸出来,他断定这老头子不会死硬地想检查自己的身份。而且,他已经预感到这瑞丰县有矛盾冲突的火药味了,一旦自己记者身份暴露出去,对自己接下去的工作开展可能会有影响。
老头子不想说,这老板娘却似乎有些憋不住,她笑了笑,说,别往心里去,他就这样,没恶意。
王学东笑道,没事……大爷谍战片看多了吧。
老板娘呵呵笑道,小伙子你真风趣啊。
王学东说,大爷刚才说的命都快没了,怎么说呢?
老板娘收住笑容,说,还不都是何天顺搞出来的事情!
何天顺!在瑞丰县,何天顺的地头上,第一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竟然留给王学东的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当年老百姓骂胡汉三时候的那种感觉。
老板娘继续说,咱们瑞丰啊,世代都是靠海为生,从咱们这儿出去的海鲜,那是一顶一的有名,你们中州大酒店里的海鲜,以前有一大半儿都是从我们瑞丰出去的……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算算时间的话,有五六年了吧。
五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事?王学东问。
何天顺来了呗。
老板娘喊自己这县委书记的名字就像是喊自己的不孝子孙一样,随口就来。
王学东问,他不是县委书记吗?
老板娘摇摇头说,哪里啊,当时他刚从梅州调来的时候,是分管工业的副县长。
梅州!
王学东一听到这个词,某一根神经立刻就像是被电到一样,瞬间精神起来。没想到这个何天顺原来是从梅州调到商州来的,这么看来,詹雅与何天顺的关系,就远不是什么老家在瑞丰这么简单了。王学东猜想,也许在梅州的时候,詹雅就已经和何天顺有过交集。
王学东将这个信息暗记于心后,接过话头说,五六年时间就从副县长做到了县委书记,看来这何天顺能力很强啊。
老板娘苦笑道,能力是很强啊,就是他一手将瑞丰县从一个农渔为主的小县城搞成了现在这个工业城市,你去靠海的那些大厂区看看,那里还是人待的地方吗?原本那儿很多渔村,现在搬的搬,荒废的荒废,勉强留下来的,也都是些老年人,没处去那叫没办法……可是,留下来结局是什么,就像我老伴刚才说的,那就是一个死字,你没有别的选择。
这么严重!!王学东惊叫道,那些厂污染很厉害吗?
厉害!老板娘两手高高扬起,画了个大圈,说,一大片滩涂和海水都是彩色的,你说严重不严重?
化工厂吗?王学东问。《138看书.纯文字首发》
不光是化工厂,还有制药厂、塑料制品厂、皮革厂等等等等,据说,接下去胃口更大,还要引进什么炼油厂……哎,你说,什么东西都往咱们这儿来,什么东西都往海里排,这地方能有未来吗?老板娘沮丧地说。
王学东问,这都是何天顺做的事吗?
恩,他有一句名言,说什么“要发展就要有牺牲,牺牲是为了更好的发展”,你说,这像人话吗?发展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大家过得好一些吗?既然要牺牲,那我们要这发展做什么?原先我们靠海吃海,不一样过得很好嘛?现在怎么样呢……牺牲来了,就前几个月,那儿有好几个村的人被检查出患上了癌/症,而且在过去几年里,咱们这儿癌症的患病率一直都在往上升,你说,这是不是他何天顺的责任!老板娘有点责问地问王学东,似乎把王学东当成了何天顺。
王学东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怨恨,他退了一步,说,这么说,那儿的人上街闹事了?
老板娘叹息一声,摇摇头说,平头百姓状告无门,不上街就真的没活路了。
王学东还想再了解些情况,但是这老板娘一直喊着没活路了没活路了,听得王学东也一阵一阵的同情加怜悯,于是也就不便再追问下去。他下了楼,拦下一辆出租车,说,师傅,我去海边。
海边?似乎疑惑地扭过头看看这个乘客,说,这会儿都天黑了,海边有啥好去的。
王学东问,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一个很大的制药厂就在海边啊,叫什么来着……
海天制药!司机脱口而出。
对对对,就是这海天制药……师傅,我就去那儿!
制药厂的厂房都是低低矮矮的,也没有什么特色,就是一个一个方块形的房子,中间各种奇形怪状的管道将这些大小不一的方块连接起来。所有的方块都没有窗户,严严实实地在夜幕下静静地躺在距离海滩不远的山脚下。
制药厂或者化工厂最佳的落脚地就是海边。一方面,这里提供了可以用来冷却和循环的大量水资源,另一方面,大海是一个可以任意排放的出口,没有监管,没有成本,一劳永逸。
凭经验,王学东知道,只要设在海边,并且走近能够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