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妃在这里无可无不可地说着话,蒋氏那边却听出了这话语里的某些异状,瞧了瞧文妃的脸色,这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娘娘既这么说,可是之前和那安家的秀女有过什么……”
“还能有什么?之前不就是安老大人做寿那一次,拿她当了个幌子?这件事家里又不是不知道,还能有什么!”
想想安清悠进宫这么久,却始终没有被自己所控制,文妃亦是颇有些郁闷。
可是当着蒋氏面前,文妃更不愿让人以为自己拿不下一个小小秀女。
蒋氏见文妃的脸色略有不悦,则不敢再对此事多言,而文妃作态打断了蒋氏的话,却是轻轻巧巧地把话题又转向了别处,出言道:
“沈家的子弟……呵呵!那沈云衣是新科的榜眼,才学却是连皇上都甚为喜爱的。我替她指了这个婚,倒是她的造化了。只是听说那沈云衣中试之前便是一直在那安家借住,倒不知这一对小儿女之间是不是早有了情愫?罢了罢了,成了这段好事,也算是积点德吧!”
像这等小儿女事,向来是最易成为女人们之间的八卦话题。
上至皇妃与诰命夫人,下至贩夫走卒寻常农妇,在这一点上倒真没什么谁比谁高贵低俗之分。
文妃转变了话题,蒋氏也是顺水推舟的迎合着说起了话儿。没想到一来二去之间,居然在这等话题上越谈兴致越高,两个大梁朝中一等一的顶级女人,竟反复研究推敲起安清悠与沈云衣之间到底有没有早定私情起来。
“娘娘……皇上来了!这当儿已过了万寿殿,据说是要往咱们这西禧宫的方向来!”
两人说得正热乎,忽然间一个小太监来报,说是皇上正往文妃这边行来。
那蒋氏一见之下,知道这是文妃埋在宫中其他各处的眼线前来报风,当下连忙行了礼便要告辞,却见文妃随手拦住了她,口中淡淡地道:
“这当儿倒也不忙走,夫人就在我这西禧宫里随便找一处偏殿侧房多呆上一阵子。既是皇上来了,我便顺手把这指婚的事情提上一提,左右敲出个定数结果来,再请夫人带个准信儿回去,岂不更好?”
蒋氏见文妃说得如此有把握,心中不禁大喜。
径自道谢之后便随着小太监去了偏殿的一处侧房中相候,却没留意到文妃在这一瞬间,眼里竟有一丝怪异之极的嘲弄之色:
“这丫头虽有些异于常人之处,可惜那又能如何?左右是个女儿家罢了,这命运又哪里是真能攥在自己手里的!你一个小小秀女,居然还想在宫里进出之间落个全身而退?笑话!便是当年的我和萧皇后,又哪里能做得到身由自主?最后还不是选个边站了,更是做了家里的用具!至于那沈云衣……呵呵,我就不信你肯想嫁!”
文妃是过来人,作为退可以恭敬忍让几十年,进可以逼的正宫皇后如此狼狈不堪的四妃之首,她又岂能是一般人物!
看人尤其是看男女之事的眼光早已经犀利无比,和安清悠接触虽少,却清晰地判断出此女十有**并未有什么情郎。
她性子外柔内刚,不愿嫁进宫里原因只怕是想自己觅个意中人的可能性最大。
至于那沈家……呵呵!当她这文妃的脑子是傻子不成?若真是安家愿意联姻这门亲事,这安清悠个丫头自己也愿嫁,他们沈家又何必走自己这边的门路?
不过无论如何,既有人能搞定安家,自己落个省心省力倒也不错!
更何况这宫里的指婚,又哪里是一个小小的秀女所能抗拒的!
一想到要让一个女子去嫁一个她肯定不想去嫁的人,文妃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与快感。
权力!这就是皇宫给一个女人带来的权力!
安沈两家便是这朝中重臣却又如何?还不是一句指婚的事情!
当然,想法子递个话,让皇上点点头,那就更板上钉钉了……
送走了蒋氏,文妃眼睛里忽然冒出了些诡异的闪动。
长年的宫廷生活,她带来的是颐指气使的尊贵之气,是精明缜密的谋略之心。但是在这份尊贵之气后面,在这份精明缜密后面,皇宫究竟还带给了她怎样的一种心理扭曲,恐怕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皇上驾到——!”
门外一声高叫着的唱礼,文妃的眼神脸色瞬间变得正常无比,那种知书达理的贤淑之态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身子半蹲半躬地立在明黄缎子的宽大椅子左侧,低头顺眼之间虽然只能看见地面,可是耳朵里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走进了自己所在的屋子,却是在脸上浮起了一副柔弱温顺的笑容,精确无比地出声说道:
“臣妾恭迎万岁爷,万岁爷龙体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