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我先是奇怪她的反常,后来更是奇怪,为什么这样我还没觉得胜利。
又等了十余天,她终于有了灵动的兆机,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看到师兄师姐都在向她道贺,我也走上前几步,可立刻又站住,纠结地扒自己的头发,我这是在做什么?
这害人不浅的丫头,让人都开始不正常了。
我有点害怕,她不会有什么古怪门道吧。
离远点。
长大一岁后,我明白一个道理,惹不起,躲得起。
除了修炼法术,我尽量避开她,省的不是被她气到,就是被自己气到。
碧云宗内生活十分单调,不是修炼入定,就是学习道典,清苦之处与凡俗截然不同。即使有空余,也大多是采集药草,制作图鉴。
日子淡的就像碧云宗的天空,一目了然,万里无云。
这天我打算问百里师姐借灵草图,路过她的屋外,却听到那丫头的声音。我不是怕她,就是不愿意这样过去,只好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她的声音飘了出来,原来是在说一个故事,一个ròu_tǐ很神奇的和尚,一只叫美猴王的猴子,还有一只被打下天庭的猪……这都是什么和什么,我不屑地想,没好好修炼,尽琢磨这些古怪故事去了。
房门突然打开,百里师姐呼道:“小师弟,你蹲在我门前干什么?”
我愣了一下,立刻跳起来,小脚发麻,又跌后两步,我摇手赶紧道:“没有没有,我路过,路过。”
百里师姐一脸古怪,我不想去看那丫头的脸,立刻背过身逃走,师姐的喊声也当做没有听到。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那古怪故事的确有些趣味。
第二天,看到百里师姐和那丫头又进屋说悄悄话,我想了又想,纠结了半晌,决定去听完后面的,以后就可以再也不用惦记了。这就是师父说的“拿得起,放得下。”没错,去听听。
半个月后,我用新学会的敛息术躲在墙角下,发现二师兄站在檐下,还有大师兄,练功为什么要在窗口用顺风听的法术。
这个故事竟不知不觉在飞羽峰内传播开来。我几次都在同门中听到议论,暗暗叹气,这丫头祸害别人的功夫又长进了。
不知是谁把故事告诉了师父,这日师父勃然大怒,清晨把韩姣叫到练功房里,直到傍晚还没有出来。
大师兄几次去找师父,都是愁眉苦脸出来。之后师父就谁也不见,也不许任何人进练功房内。
我在院子里转了又转,听到两位师兄议论,原来师父让她在师祖的画像前斋戒罚跪三日,原因是那个故事里,道士大多是坏人,佛家神通被无限夸大,有“抑道扬佛”的嫌疑。
大师兄几次求了师父不行,连连叹息。百里师姐正在闭关,二师兄眼珠一转,说“虽然不能进去看她,送点吃的总可以”。大师兄为人古板,听了之后反而教训了二师兄,只道师父之令不可违抗,只有等小师妹出来后再好好补偿了。
这丫头也有今日,我暗暗欣喜。
夜色如水,月上中天。
我路过练功房,不知为什么,突然朝里面瞅了一眼,师祖案前,跪着一个人,身体纤弱瘦小,被烛光幽幽地笼罩在其中。
我不由站住了,心里砰砰地跳了几下。这时她似有所觉,身体微微动了动,我一吓,朝里面猛地扔了一样东西,用灵力飞快地逃走了。
身后没有人追赶,我却不敢回头,恨不能一下子就飞回去。
直到回到屋里,我粗喘着气,脑子里糊里糊涂的,回想着刚才扔了什么——那是我晚餐留下的灵果。
为什么?这是我做的?
黑夜里,我蹲在地上,把自己的头发扒成一团,用灵力一遍又一遍地内视身体,检查自己是不是中了奇怪的法术,总做一些匪夷所思的怪事。
都是那个丫头的错……那时候,我烦恼地这么想。
在一切都还没有改变之前。
铅云低垂,阴气密布。
山间起了风,呜呜作响,似有人在耳边哭泣。孟纪从回忆中骤然惊醒,白胖的脸上浮起一丝苦笑,藏着怀念,又像是观看着镜中花水中月的虚幻。他站在风口定了定神,这才往山后走去。来到几株大树前,他掐了一个法诀,又拿出放在胸口的令牌。两树之间忽然裂开一条通道。
冰冷的气息从石阶上透出来,近乎寒冬腊月。
乌云滚滚,越发沉地像要拧出水。
孟纪抬头看了一眼,脚步加快,小跑起来,急不可耐,他的心里,像是有什么在催促,火一般缭绕着,如果不是此处禁用法术,他简直想直接飞到另一端的尽头。
再长的路,也总有尽头。跑了不一刻,他已经看到了山路尽头的石头阵,头顶上忽然电闪雷鸣,轰隆隆地作响,雨水如注,一下子瓢泼了起来。
隔绝灵力的石头阵中,困着一个人,看不清面目,头发披散着,乌黑如同绸缎,一直婉迤到了地上。
他口干舌燥,叫道:“小师姐……”
阵中的人抬起头来,下颌尖细,脸色如纸,额头上却沁着豆大的汗珠,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双唇,却没有声音。
孟纪焦急,仔细地听,才听到她说:“小师弟,这里是刑室,你快走吧。”
“小师姐……”孟纪感觉心底一阵抽疼,不知不觉地流下泪来,良久,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来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