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绝望这个词?是一直潜伏在内心深处久经徘徊却又被一次次地人为努力所压制住,还是就像这狂风骤雨般地不受人为控制地突然出现?
现实告诉了顾清颜,绝望是突然的!
病房里的哭声渐渐地开始蔓延,她贴着墙,整个人无力到瘫软,她看到医生伸手将那张白色的床单轻轻地拉上,像十八年前一样,声音低沉,“请节哀!”
她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那句‘请节哀’的沉重话语之后颠覆至混乱,脑子里的成片剪影就像窗外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洋洋洒洒飘零的树叶子,只是每一片里都有***影子,有她的音容笑貌,有她的慈祥关爱,有她的严厉知性,还有,好多好多--
记忆拼凑而起的片段却在此时戛然而止,就像录像机突然停止了转动,有关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停在了此刻。
床是雪白的,盖住了老人慈祥的面容,顾清颜好不容易才从门口走了进来,她走得很慢,很慢,足似去千金重,走到床边时已经用尽了身体里的所有力气,然而就在她要伸手去揭开那层白布时,她整个人却朝地上重重地倒了下去!
晕过去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身边有人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清颜,清颜--
二丫头--
所有的心酸都在此时被撑到了极限,她倒下去的那一刻,身后是坚实的臂弯,她紧闭着双眼不愿意睁开,用自己仅存的意识在跟冥冥之中脑海里突然呈现出来的奶奶身影默默低语着,奶奶,我可以哭么?我可以么?
我不要再这样伪装坚强,因为坚强的背后都需要自己默默地去承受那千百倍的委屈,默默地去消化掉自己承受不来的现实。
你总说,会哭的孩子才会有糖吃,你要哭,可我总是想,我不喜欢吃糖,所以我不哭!
其实现实真的就是这样,有时候明明不喜欢吃糖,可是看着那包裹着华美糖衣的糖果子,还是会想伸手去拿,不吃就是看着也会觉得欣喜。
二丫头,你不是想吃糖,你只是想收藏!只是想把最喜欢的东西臧起来,只供自己欣赏!
奶奶给你做一个最漂亮的盒子,把你自己想要藏的东西都藏进去。
奶奶,我可以把人藏进去吗?
可以,当然可以,奶奶教你一个办法,把你想藏的那个人的照片或是那个人身上的一件东西臧进去,就可以了!
奶奶--
我的宝贝盒子里也有你,是不是只要我拿出来一掀开盒子,你会出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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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晕过去了,长这么大我也没见她哭得这么伤心过!”
“是太伤心了吧!”
“谁也想不到奶奶会走得这么急!到底是什么病?”
“高血压引发的脑溢血,走得很快,没有什么痛苦!只是我想,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见到她的两个宝贝孙儿吧!”
“殡仪馆那边联系好了吗?”
“少辰和清扬在办理,只是清扬说,想等着清颜醒来,那孩子,回来得太晚,没有见到奶奶最后一面,心里肯定很难过!”
“都哭晕过去了,唉--”
。。。。。。
耳畔有人在发出长长的叹息,也有人说着说着就声音哽咽,说不下去,对话也就戛然而止,有人拉了拉被子替她盖上了有些发凉的手,温暖的手心贴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拂了拂,用无声的动作表达对她的安慰和关心。
顾清颜的眼睛紧闭着,但戚天心却发现,她眼角的泪就一直没断过,枕头也被浸湿了一大片,偶尔会发出一阵阵的哽咽哭泣声,但声音都很小,不注意听也听不到,只是靠得近了才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发抖。
是不是只要不醒来就不需要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那我就不醒了,好不好?
不要醒来,不要让我看到满堂挂满挽联黑纱的灵堂,不要让我看到她静静地躺在玻璃棺材里闭上了那双和蔼慈祥的双眼,这样的场景就像十八年前那一幕的重播,哀乐,哭泣,白菊,灵柩--
什时望个告。好像有人进来了,轻轻推开门的那一刻,她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她曾惊恐万分地发现自己也曾那般依恋过贪恋过这种味道,只是因为觉得自己虽然是喜欢,却也没有觉得自己非要有它不可,然而此时,又感觉到这味道,她居然会心里燃起一丝渴/望来。
脚步声停在了床边,她感觉到对方轻轻地坐了下来,目光凝在了她的身上,随后便伸手将她连着被褥抱在了怀里,她那微冷的身子因为他的拥抱而变得渐渐有了一丝生气,温热的胸口就贴在她的脸上,手指还轻轻拂过她垂下在耳际旁边的长发,轻轻地压在了她的耳后根,之后他的手指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拂过了她的眼角,将那滚落出来的泪水耐心地擦干净,然而这个轻柔的动作却让紧闭着眼的顾清颜越发地觉得难过,奶奶说,要会哭的孩子才会惹人心疼,她之所以不爱哭是因为自己觉得从来不缺有人心疼,而另一个原因便是,她那敏感的内心觉得万一哭了没有人心疼怎么办?
只是现在!
这个宽厚的臂弯带给她无比安全的可靠感,有人替她抹泪,无声地拥着她,将她的悲痛都无数包容。
伤心的时候不是不想哭,如果是一个人,可以选择默默地流泪或是仰天拼命地将眼泪逼回去,但是现在,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她做不到不伤心,做不到不难过,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