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云本名墨韵,是天桑国上一代皇帝的第九个儿子,而墨渊,是他父亲最小的弟弟,比他大十二岁的小皇叔。.
墨韵小时候便喜欢这个总是陪他玩的小皇叔,而墨渊待他也是极好的。
他们同桌而食同榻而眠,只是年幼时他并不觉有何不妥。
可惜在他还未长大之时,他便提早领会了其他。
九云八岁那年,墨韵领兵谋反,一剑刺穿了父王的胸膛,年幼的他就躲在石柱后面,目睹了一切。墨渊发现了他,眸中有一瞬的慌乱,可是之后又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后來所有的兄弟姐妹都被流放,只有他被留了下來,依旧的同桌而食同榻而眠。那时候的他对眼前的杀父仇人恨之入骨,在墨渊的手臂上咬下了深可见骨的伤口。
墨渊只是皱着眉任他咬,依旧对他宠爱如往昔。
在很久以后墨韵才知道,是他的父皇先犯下的错。他父皇暗恋墨渊母妃,却苦求不得,终于一次醉酒之后,乱了心性强要了她。去不曾想被当年的父皇撞破,墨渊母妃不堪羞辱,自尽与大殿之上,自尽在年仅四岁的墨渊面前……这场宫中丑闻被揭盖过去,却在幼年的墨渊心中埋下一颗刺,一点点长大,刺得自己血流成河。
可是墨韵那时不知,他受够了囚禁,只想逃……
十一岁那年他终于逃出皇城,却还是逃脱不了墨渊的手中,当他被抓回宫殿之时,他看到了协助他的宫女被鞭笞地血肉模糊。墨渊的神情那么可怕,可怕的让他突然又想起那年父皇惨死的时候。
那一夜他付出了代价,当他被墨渊暴怒之中狠狠的贯穿,当他在沉浮中身体破碎地仿佛不再是自己的时候,他也才知晓……墨渊爱他,一直如此。
他不再想逃,他想墨渊死……
他买通御医,收集奇毒,一点点下在墨渊的饭食中。他以为墨渊不知,可后來才知道每次墨渊看见他呈上的饭食时,眼中的复杂代表着什么。
那一日墨渊正伏在他的身上,动作愈发粗暴起來,墨韵看着他渐渐苍白的脸,紊乱的气息,知道那毒终于发作起來。可是墨渊隐忍着沒有其他表现,云雨过后,只是脚步微乱地离开寝殿。
再后來,墨韵知道了一切都是父皇的错,可是他亦无法原谅墨渊的作为。
墨韵再下不了杀手,那毒药也已然造成了墨渊每月十四的头疾,这一切在墨韵眼中划下了两清。
于是他又一次逃走,毫无疑问地被抓住。
可是这一次墨韵不怕,他知道墨渊的爱恋,两个人中,爱上的那个注定要失败,他以死相逼,立下誓言永世不见。
那年他不过十二岁,看透世间冷暖,从此隐居东极山。
后來他听闻,墨渊召回了流放在外的墨榴,那个年长他两岁,又与他长得三分相似的姐姐,立她为后。那时心中的刺痛,被他刻意忽视了。
…………
…………
老丞相看着抱着墨渊谁也不让靠近的九云,叹息道:“小皇子别來无恙,有些话,老夫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说出來。”
看着九云沒有回话,可是老丞相还是说道:“陛下本就已是油尽灯枯之相,内里毒素长年累积,早已回天乏术,纵使今日不战死沙场,也活不过今年冬日,陛下拼着一切……不过是逼小皇子见他最后一面罢了。”
九云身躯一颤,内里毒素长年累积……你这个疯子,竟然从未想过祛除那些残余的毒性,疯子……真是疯子……
恍惚中似乎又记起幼年的时光,那时两人沒有仇恨,一起躺在混着泥草香气的花园内,耳边是少年清朗的声音:“阿韵,如若有一日你不再理我,我便沒有在这世上的牵挂了。”
那时年幼的自己是如何回答來着?对了:“阿韵怎么会不理小皇叔,小皇叔对阿韵这么好,阿韵会一直陪着小皇叔的……”
九云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望向站立一旁的老丞相,道:“千丞相,把小皇叔……交给我可好?”
老丞相一脸褶皱的脸上满是苍凉,道:“陛下早就交代过,待他死后,便将他葬在你幼时的寝宫之内,怕是陛下也未曾想过……小皇子对他也是有情的,如若他知晓最后一程是你陪在他身边,怕是会高兴坏了。”
九云深深俯礼:“多谢千丞相。”
看过那场战争的人都记得,最后一个单薄的少年抱住天桑国圣元国君的尸首,一步步走出战场,此后再无人相见。
国君已死,天桑国也随后撤兵,这一场席卷天下的战争终是落下了帷幕。
那日道别,元卿九远远地看着离天随无往离开,手中是仿佛仍带余温的瓷瓶。
耳畔还回荡着那句温切的话语:“大师兄,此后保重,后会无期。”
沒想到,竟还能听那人再叫一声……大师兄。
这一世我既放弃了诸多,那便让我成为一个治理天下的盛世明君,流传万世。
素净的马车驶在略有颠簸的道路上,无往枕在离天腿上,窝了个舒适的姿势轻声道:“二师兄,我们的时间还很多,待我将文勋辅佐登基,待你将夏止国整治恢复,我们……便回我们的家。”
离天的手轻柔地拂过无往的发,轻声道:“好……回我们的家……”
人生在世,贪嗔痴念,勘不破,才有苦痛纠结,而此,却又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