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了不相干的闲杂人等,与兮云落座下來一通闲谈。
也不怪我们如此兜转,实在是这当下里最时兴的一件事便是公孙酌鸢“魔障”了、“被鬼缠上”了这一件事儿。
清茶润喉,隔着飘渺的伽蓝香雾霭,一切景致恍若蒙尘,以至于我们二人闲然软语都跟着起了惝恍势头,变得恰似梦魇。
“这宫里头……近來可不太平着呢!”美目倩兮,兮云眉眼流转着的浅浅笑意又掺了一缕薄嗔,自然是有所指向的,“关于韶音苑里头那位的传言,啧,都快将这宫阙给吞沒了似的多!”
我垂睫去拈果盘里一枚乌梅蜜饯,并不抬眼:“她欠姐姐的,怎么可能不还?”亦是一嗔便浅笑出來,旋即潋滟了眸色顾向兮云,“原本就不是她的位置,她是怎么也坐不住的。”言的风轻云淡,道理却顺势如斯。不是自己的东西,又端得可以久长?倒是真真可笑的厉害!
即便我并不曾多说什么,也即便我面上的神色分明平常的厉害,但碍于素日里相互之间的那份了解、那日积月累所不断滋生出的深浓默契,还是被颖慧的兮云给看出了端倪。
“扶摇。”她蹙眉又展,再启口时忽地绽了一枚梨涡浅笑,“难道那流言,你也……”
我下意识点头,在兮云面前自然不需伪装太多,让她明白是我一手做弄出的也沒甚打紧。但很快一个转念,我不觉便给愣怔了住!她道“你也”,重点在这个“也”字上……什么是我“也”?除我之外,莫不是对这事儿上着心推波助澜的还有旁人不成?一时解不过这个意來,兀自颦了眉目直愣愣木在那里闷头去想。
却听她“噗嗤”一笑。我惶然抬眸,对上兮云一双潋滟着天光璀璨的丹凤狭眸,她明了着我的不解,略低了语气吐言幽缓的似过树的微风:“我也有份。”
我又蓦地一愣,沉默半晌后复苏了意识,与兮云那看似清澈实则潜藏渊深内涵的目光再顾一处,二人便会心一笑。
她极随心顺意的抬手将一缕流苏拂于耳后、又就势拆了一圈璎珞把乱发重绾了规整的小髻:“一个人再有理性,也经不住成日成日一通乱心呐!”因了举止的随和,语气也平和淡泊的有如家常,“现下正是那公孙酌鸢最为纷乱的时候,她只需要……一个人去激她。”于此一停,音色定格。
她已将发式整弄了好,以双臂肘关节支撑懈,十指交差在一处,目色定格在我眉目之间,斑斑点点全是如许深意。
我一怀思绪随着她的字句且停且走,她现下言语的这些话儿亦是我所思量到的、所于心里头明白着的。
须臾静默,兮云姿态未变,眸色敛了一下又定定道:“一激之下,这人,不定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來!”临了起了一着重,于前面儿那平常的字句搭配起來便宛似了弥深的告诫,“若等她平复,可就不好办了。”又重回闲闲然语态。
有如剪天光顺了飘摆的湘妃帘一晃一晃的织就进來,把周遭视野织就成如线的惝恍,那是幻似出尘又偏生入世的奇怪感观。置身其中,那么那么的哀伤与眷恋莫名。
“扶摇啊。”兮云一声轻唤牵引着我的神绪重又回归,她眸若晨星,抬手搭了搭我的纤腕,敛眉正色,“污秽多能生物,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薄唇浅抿又启,多了些贴心暖意,“好妹妹,处在世上艰难过活,若顾虑太多,实是举步维艰!”
我展眉不语,心浪却滔天浓郁。
是啊,越污浊的土地往往越能生长出丰饶又繁多的作物,水太清则沒有鱼、人太精明则沒有了伙伴。身处在世,对人或事的要求不能太高,若不能以一种“宽容”的精神调和于其间,事势就将无法收拾,结局便是人心不附、众叛亲离。
我己自不愿沾染阴霾,可旁人又端得能够与我一个样子的高洁良善?身处红尘,即便心念再怎么大智大成,只要身子还在命还在,又谈何已经超脱了出來了?
归根结底何其无奈……沒有办法的事情!
兮云是了解我的,她明白我这种看似“做了不雅事却还想着立牌坊”的看似“伪善”的心境,故她在宽我的心。
妃唇微抿,噙了一丝蜜意浅笑,我正视向她:“姐姐放心,我明白的。”旋即错落了眸光流转向那和风不断上下、左右飘摆的帷幕,一叹茕茕落于心里,成千瓣莲花渐次绽开,“毕竟,都这么久了。”
这么久了,这么久的处于深宫难以脱逃,一些个先前不能接受的、先前不能适应的东西,也早已适应,并逐渐麻木着……直到这一生将将走完,直到腐蚀,直到茫茫天地再也不见了一个我。
这是我的背负,是人生在世的注定背负。逃不脱、躲不掉的……苦痛的背负。
。
也不知道公孙酌鸢究竟明了不明了是我在算计她,但有一点沒有改变,就是她对我的态度依旧不恭谦亦不和睦。
故此,当我亲自登了她韶音苑的门儿巴巴的前去拜访之时,她自然又是那副代答不理的轻慢姿颜。
与以往不同的是,我的态度却显得讳莫如深,既不笑意盈盈一番示好、亦不横眉冷目一副凌人示威,只就那么择了主位自顾自坐下,旋即摆手退去其旁伺候的宫人。
“你做什么?”
我这反客为主的举止做派终于激起了酌鸢的不悦,她昙然自绣墩上站起身子对着我冷冷一嗔:“即便你高出我半品又如何!这里好歹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