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兮云使的这一招乃是欲擒故纵之计。她故意寻了各种借口,一连拒绝陛下三次的召幸;在一个男人与生俱來的征服欲被成功激起后,她又择了这么个恰到好处的时机,把持着分外妥帖的火候突然出现在陛下面前,以她绝美的容止与气质艳惊陛下,在陛下心里投下了深深沉沉的、浓墨重彩的好一大手笔!
自那之后,我这边儿便很自然的清冷下來。陛下夜夜临幸兮云,春宵苦短日高起,只恨不得时时刻刻与她相拥相伴在一处!他再也离不开她……
兮云果然好深的心机!韶美人在时,她便敛了全部锋芒不加显露,做了乖憨良善之态与我结盟,终是将韶美人这个难缠的劲敌给送到了冷宫里去。
时今她扫清了酌鸢这一障碍,加之筠美人亦是殒命,则更沒什么可以阻碍她的行路。她便开始为自己谋划,傍上了梅贵妃的高枝作为倚靠,來同我争夺权宠……
不能想,不能再想,一想就大悲大痛毫无宣泄处!
我整个人都被这事儿做弄的沒了精力,那头脑起初还是纷纷乱乱的,之后似乎是习惯了这种纷乱,连思绪都也好似变得全无了!于是一连几日紧闭屋门茶饭不进,我怕见人,我烦见人,我厌恶这个世界厌恶一切的人厌恶一切……
倾烟带着几个宫人竟日里焦焦灼灼的守在屋门边,他们持着极好的耐性劝解我、苦苦的哀求我莫要再折腾自己。
我却如何能听得进去?一任他们任何告求,我这边儿就是不为所动。
直到第四个晨曦,倾烟终于着了急也发了慌,支使叙子将我房门一脚踹开。
彼时我整个人已经虚脱的沒有了任何气力,亦或说其实自打那日自华夙苑回來后,我这身子便一直都沒能真正的见好过。面着他们发于焦灼的这通乱了分寸,我依旧默着言语不吐一字,也着实沒得那心思。
“舞涓……”在看到我整个人还尚有声息时,倾烟才略吁下一口吊了几天的气,旋即便“噗通”一声落身在我旁边跪下去,“舞涓,千打紧万打紧的,沒什么比得过您自个的身子骨打紧呐!”她声泪俱下,语尽又猛地磕下了一个头。
沉闷的钝声冗冗的在地表响起來,她是用了力气,她是当真着了慌。
在倾烟这一带动之下,跟着的妙姝、簇锦、叙子、校子也齐刷刷的落身跪下去磕头,一时间屋内室外全部都充斥在一种恸悲的氛围中。
这股弥漫四起的悲意,将我心底原就有着的悲伤勾勒的更加肆意,不知湿了又干了几个过的双眸再一次簌簌滚下烫热的泪花儿。
倾烟反应快,忙最先抬起了头喝住一干随侍:“我们好生生的來为舞涓分忧,哪个叫你们这么喧嚣哄闹了?看惹了舞涓难受!”
人在脆弱的时候,往往一些零星片羽的感动都是弥深的热流和力量,我心下那个巨大的亏空忽地一个酸涩的疼,旋即一扯有些僵硬的唇角,泣涕零星间软着声音小小的呢喃:“都这般苦着脸做什么?我还沒死呢……”
突兀的浅笑和启口至使众宫人微微一怔,旋即那面上与眉目间便显了些微安心态度,看得出他们人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一个人的好坏,从來就都不仅只是关乎自己。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关系到太多的人……
就这样,在连续四天四夜不进水米后,我在倾烟的服侍下用了几口皮蛋杏仁清粥。因怕太突兀的进食会引起胃的不适,她也沒逼我多用什么。
暮晚时分独自一人卧于床榻,那些白日里按下去的思绪便重又变得分外潦草。
我突然疯狂的想念一个怀抱,想念安侍卫,想念秀女宫、想念玉华池畔那些寥寥可数的美好岁月……太繁茂的思潮至使我产生了幻觉,看到安侍卫那张久违的面孔出现在了我眼前。
他又瘦了一圈,想是近日里被事务不停搅扰的缘故吧!那一张脸、那桃花蛊惑的眉和眼却依旧俊美秀气的惊心动魄吞噬一切。玄紫深纹的袍子无风自动,清崎身形溶了月烛华光、剪了三五清辉,映照他摄魄勾魂的惊落平沙归远的孤雁……
梦不成、灯又烬,故欹单枕梦中寻,触目凄凉多少闷,万叶千声皆是恨!
我何时,才能真的再见到他,在我最需要的时候见到他?
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泪流如注,双目因久哭的缘故早被泪渍灼的生疼。
然而眼前因心而起的幻象并沒有消失,迷蒙泪光中,我见安侍卫面目似乎轻轻的颤动了一下,大体清漠的神情却沒有变。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绝样的眉目似乎有些微心疼显隐浮沉。
他右手端着一碗褐色药汤,左手忽地揽着我的身子有力的将我扶在他臂弯深处:“把药喝了。”吐口倒是温存,这与他面上惯有的趋于冰山的神态似乎不太合时宜,“总不喝药,身子怎么会好!”不是问句,如命令般不容置疑。
我忍不住苦笑。
这个梦做得也真是太真了些!安侍卫,安大哥,即便是在我的梦寐里我的梦境中,你这脾气秉性也都丝毫不见改么?
我并沒有喝药的心思,神思恍惚着别过了头去。
他又停须臾,见我这般也就不再多说,转身就把药汤往小托盘里倒掉。
我侧首抬眸看到这一幕,惊愕之余已听他淡淡:“你若不喝便不需逼你,既然你选择要令亲者痛仇者快的,那谁也帮不了你!”
不对……
至现下我才甫地一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