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曾把梅贵妃意欲取我性命一事告知任何人,包括与我贴己、帮我做事的安总管亦或倾烟。
横竖梅妃她就是这么个性子,若是有哪一天她不再这么凌厉决绝了,则我委实还真是不敢认她!她爱闹性子便叫她闹去,反正她这一阵也无法当真能够伤及到我,我还怕狠了她不成?
就这么又过了五日光景,五月末了,今儿个是梅贵妃的生辰,我心知皇上按着以往不成文的惯例,是一定要去陪伴梅贵妃的。即便时今她的爷爷已被皇上废了爵位,即便她的母家势力已凋零成尘,但人都是有感情的生灵,这么些年坦缓过去,她在皇上心里当还是多少都有些分量。且时今这么一个没了母家势力的梅妃,兴许还更对皇上的心思也未可知。
因我知道这些,故这五日里也就没闲着,径自寻思了一个委委婉婉的举措,在梅贵妃生辰这天,我以身体不适为由将皇上引到了我的慕虞苑里,并借着这么个由头牵绊住了皇上,使他去不得梅贵妃那儿。同时又叫倾烟备了份礼儿送去了崇华宫倾瑞苑,以全了我的礼数。
我心里知道的很,梅贵妃原是那样一个清傲的性子,先前经了我刻意而为的那么一激,纵是再怎么样的清楚明白,也架不住她径自的胡猜乱想。时今她生辰又不见皇上过去,必然就应了自己心头那些漂浮着的乱想胡思。以她性情里的那份刚烈,必不会如此简单的就忍下这遭,她必然会做出些什么事儿来。
果然,晌午时我正软软儿倚着贵妃榻与皇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念叨些家常话,诸如莫太劳累、陛下以龙体为重这么些念叨烂了听来都嫌烦的话。
但这些话却很实用,细想想虽屡听不鲜、却这字字句句何尝不是最关切最贴己的话儿?天下之道论到极至,是百姓的柴米油盐;人生冷暖论到极至,是人与人之间聚散离合一个“情”字。如此尔尔!
却也不知道是说的人与听的人理解不同,还是皇上他有心要整弄出些小情调,竟握着我一双柔荑甫一侧目,十分玩味的轻轻笑起来:“哦?爱妃要朕莫要总与那些繁冗的案牍周旋,这是在怨怪朕不解风情、先前有一阵子冷落了你?”
我喉咙忽觉一噎,默了一下,实在觉得自己这是拍那什么没拍成结果给拍马腿上了!下意识觉得若皇上不是有意玩笑而是当真这么想,那决计就是他因了那阵子他自己痴恋兮云、不解身边儿桃红柳绿的风情而心虚了!
转眸抿唇略略摇首,做了娇娇薄嗔之态,我才欲启口答话儿,便兀听得一帘之隔的、贴着进深贯连着的外苑里骤然响起一声掌音,旋即便是一女子有些尖锐的扬声嗔语:“作践东西连本宫也敢拦着!去让那个贱人给本宫出来!”
我张了张口,被这声音做弄的没能吐出一个字。不用说,是梅贵妃的声音。
半有意半无意的抬眸去瞥皇上;他颔首与我对望一眼,亦聚拢了眉宇,胸口有些起伏。
我知道,他大抵也是烦着梅贵妃如此失态了。
这时又听得一声很是大刺刺的布帛撕裂的萧音,倏然去看时,好好儿的蝶飞浣纱帘已被扯下了一多半,接连便是梅贵妃带着一脸掩不去的怒意、十分风火的闯进来。
她着一袭深紫镶粉边的锦纹苏绣双层华盖裙,侧腰并着长长拖尾以金银双丝勾勒三枝从旁斜出的傲雪寒梅,纤腰束一根红、白、青、蓝编成穗子的四色织锦宫绦。施了淡红薄粉,挽牡丹头、左右两侧饰翡酿珍珠小银丝冠,整个人在原本的凌傲威霸之上被这身行头衬的愈发增色添彩!
她的闯入显然有些不及防,然而她一侧目登时入眼了我与皇上这等闲然又亲密的姿态之后,那张含春又风火的面孔铮一下有如掠过了天际的流火!眉目一娟、凤眸微瞪:“你……”抬手颤颤的指了过来,却不是指向我,而是指向我身边的皇上,“今儿个是我的生辰,我的生辰啊!你不去崇华宫陪着我,却在这里陪着她!”掩不住的脉脉怒火把梅妃整个人都俨如要燃烧殆尽,渐次高涨的语气里不仅有不可遏的喧嚣气焰,到了后面儿还带起了微微的哽咽。
这根本就是纵着性子骋着脾气一通不加管顾的肆意挥洒4便梅妃如此的真性情在历朝历代后宫里都是少见的,但也正因了这是在后宫里,如此时不时不加收敛流露出的真性情便都变成了没脑子,久了皇上也不会太欣赏这等不合时宜的格格不入。
被自己的宫妃如此一通指着鼻尖儿撒泼狂吼,这位一国之君端得能够半点儿都不愠不怒?况且还当着一个我,并非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私底下:“泼妇!”皇上登地站起了身子,冷下脸来冲着梅贵妃甫一厉喝。
梅妃凛傲的面孔顿生一股挫败之态,旋而便有不达眼底儿的茕茕神色顺着眉梢浅流慢露:“你果然……你果然想废了我?”她的语气不再如先前那般高调,蹙眉敛眸哽哽哀哀的,神情很是楚楚。
这句话究竟为何而会言及出来,没谁比我更清楚,看来我不日前那些有心的逼仄委实是达到了乱她心绪的效果。
可是皇上并不解其意,这样的话听在他耳朵里只是觉得无由头的厉害:“你这不长大脑的女人你胡说什么?”又迎梅妃几步走过去,皱起眉头愈狠了声色,“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有半点儿一国贵妃的端庄大气……成何体统9不给朕滚回去!”
一愁色生香的好戏当然不能只有他们两个搭台子演,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