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闯进玻璃门,大喊,“四号恒温室婴儿的家属在哪?快过来!婴儿情况又有恶化的趋势了!”
凌衍森从躺椅里起来,身体完全散了架,面目苍白得比纸张更为薄弱,尤其是那双眼,红血丝与空洞交杂,外围黑成一堆碳,简直不能看了。
他快崩溃了或者已经崩溃了。
短短四天,光是病危通知书他就接到了三次。明明生下来后第二天早晨来看过儿子,那个拳头大小的袖珍的宝贝正躺在恒温箱里。
当时从美国空降过来的新生儿专家和本医院的医生们讨论来讨论去,都是愁眉紧锁。
儿子太小,出生时属于超低体重,由于各脏器发育不成熟,想要存活不但需要度过体温、呼吸、喂养、感染四大难关,而且容易出现坏死性小肠结肠炎、循环异常、严重贫血等并发症。
这些个医学名词凌衍森听不懂,也听得烦。
他已经给医生们下了死命令。
整家医院都笼罩在他的愤怒而沉郁的阴霾之下,医生们都惶恐不安,生怕他儿子有个闪失医院将不复存在。
最终制定的方案是,进行24小时系统监护。为防止感染,每日给她进行口腔护理、脐部、臀部护理,婴儿无法自行进食,医护人员精确计算奶量、输液量,每两小时口饲一次,从1毫升到2毫升、3毫升逐渐增加奶量。
就是这样二十四小时紧盯着,还是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恶化。
最开始是体内循环异常。
那是第二日。
林文才跑过来叫他,说是他儿子那里出事了,医生叫他赶紧过去。
猛然间站起来,身体供不上氧气,血流涌不上头顶,眼前一片漆黑,吴嫂捧着保温桶在一旁叹气。
七天了,少爷除了渴了喝了点水,昨日清晨在她的清醒逼迫下吞了两口粥,再也没吃过什么。他瘦的很快,原本英俊的面颊此刻更像是被惨白皮肤包裹的骨头,嶙峋突兀,眼窝深陷,那样子看起来有些吓人。
可她知道少爷的脾气,妻子和儿子情况这般糟糕,他怎么有心情吃得下饭?
凌衍森跟着林文才去了监护室,果然,医生拿着病危通知单在等他。僵硬的身体顿了顿,终是轻飘飘走过去,眼里暗沉的色泽就像脸上的青色胡渣,一片死寂。
“体内循环异常?我不懂。”
像是火柴滑过火柴壁的声音,干涩而充满火药味。
“对不起,小公子出生时实在太小,出现这种情况在所难免……”
“要怎么解决?”
凌衍森没有多少表情,更没有多少耐心。一颗心被早已被悲伤凿得七拐八绕,九曲回肠。
“需要进行一系列治疗。”
“那你还杵在这干嘛?快去啊!我的儿子必须救活!我告诉你们,谁也不许打退堂鼓,就算是心里有那么点想法也不行!”
他捂着疼痛的胸口,冲那堆医生吼。
林文才扶住他,一脸忧色,“凌总,别为难医生,他们都在竭尽全力。”
凌衍森坐下来,目光看向林文才,瞳孔不再如墨深邃,添了一层褐黄的病态的斑驳,他撇了撇嘴,笑容那么苦涩,随着干裂的苍白的唇延伸开来,“阿妩还躺在床上昏迷着呢,她醒来了,我该如何向她交代,我们的儿子明明来到了这个世上,她却没有机会看他一眼,他便走了。你让我如何交代!儿子啊……至少,坚持一下,坚持到你妈妈醒过来,你是她的心肝宝贝,是我们的一切啊……”
他何尝不知自己再勉强。仗着有钱有势,一直在勉强。所以上天给他惩罚,给他一个早产的儿子,给他一段劫难,让他堪堪熬着,让他心力交瘁。
但他不会认输!那是他最重要的宝贝,是阿妩为他生下来的宝贝,谁也不能夺走,就算是老天也不行!
终于,在晚上十一点,医生来报告,说体内循环异常的情况总算控制住了。
可是第二天早晨,还不到八点,又出了事。
这一次凌衍森什么也没说,一直沉默,安然接受。
“凌先生,半夜负责看护的实习医生发现小公子有呼吸困难,面色紫绀的情况出现。我们刚才检查了,很遗憾,是先天性膈疝和支气管肺炎,就是小公子的左侧膈肌开裂,本该长在腹腔的胃肠竟“跑入”左胸腔,挤压左肺及心脏,左肺甚至被压成了“薄纸”样,心脏偏离了正常位置,导致了小公子呼吸、进食困难和脑部缺氧。病情危急,若不紧急处理抢救,死亡率可达90以上。”
凌衍森苦笑着伸手,“手术同意书是吧?我签。但是拜托你们,不是尽力,而是一定要保住他的命,至少……至少让他撑到他妈妈醒过来。”
医生听着这个面色惨白的男人哽咽的声音,也不禁难过起来,随即坚定地点点头。
“小公子早产儿,体重过轻,心脏、肺及其他组织发育还不成熟,但请凌先生放心,您从美国叫过来的那几位都是顶级的医学界人才,小公子若能熬过手术,明后天过去,情况如果还算稳定的话,后期的治疗将会轻松许多,他的体重也会迅速增长的。”
凌衍森仿佛看到了希望,目光亮起来,“真的吗?”
医生点点头。
手术时间并不长,后续的治疗措施却繁复错杂,凌衍森几乎没有合过眼。该死的妇产科和新生儿的病房并不在同一个楼层。他只好看过儿子便迅速往阿妩的病房赶过去,有一次甚至在电梯里跌倒了昏迷了,还是进来的护士看到了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