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梁道倾塌了,倾塌的干干脆脆,倾塌的利利落落,不带一丝忸怩福晋们的美好时代。
与鱼梁道共同消逝的还有数千大食、大唐士卒的生命。
他们消逝的那么无声,壮烈,他们消逝的那么决绝,竟让人连一声慨叹都发将不出。
人世间最悲情的事情莫过于你历经万难构建了一个理想,而这个理想不久后便被你的死敌在你的面前活生生的碾碎,再踏上一只脚!
对高仙芝来说,亲眼见到这一幕实在太过痛心。当他目睹自己引以为傲的鱼梁道就这么被大食人击毁,他甚至都不能发出一声咒骂!
他惊讶于命运的玩弄,他愕然于战局的诡谲。他清晰的看到唐军先锋冲到了距离怛罗斯城头不足二十步的位置,他分明看到了大食军卒溃败的痕迹。但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的一切都终结于那该死的投石机!
如果自己的斥候如果能事先得到怛罗斯拥有投石机的讯息,如果唐军先锋可以赶在大食人狠下决心前冲过阻碍,如果自己可以及时的摧毁那该死的投石机,或许现在他已经率军攻入了怛罗斯城?
但战场上从来没有如果,从来没有假设。他输了,他输给了大食人的狡猾,他输给了自己的大意轻敌......
不,他没输,他没输!大食人已经是强弩之末,自己还有足够的兵力,自己完全可以反败为胜。只要在天亮之前拿下怛逻斯城,他完全有时间从新整顿军队,迎接阿布·穆斯林所领呼罗珊铁骑的挑战!
“嗣业,秀实,给我继续攻北城的两翼,不要停下来,务必在天明之前把怛罗斯给我拿下来!”
高仙芝双目通红的指着那座令他折损数千兵士的城池,愤怒的犹如一只受伤的野兽。
“高帅,鱼梁道已毁,弟兄们没有内应,恐怕......”
段秀实虽不忍心实言,但见高仙芝这幅模样,怕他下了误令忙在一旁劝慰着。
“怎么,你怕了?”高仙芝猛然转过身来,如同一只毒蛇般盯着段秀实。
段秀实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害怕。高帅的眼神实在过于慑人,那是一种只有野兽才该有的眼神。高帅不一直是儒雅仁厚的吗,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暴戾?他追随高帅南征北战近十年,比这场仗还硬还难的也打过,可从没见过高帅像今天这般失态。
是什么让他情绪突然失控?
“高帅,我不是害怕。只是现在没了鱼梁道,我军不能第一时间控制城头。仅靠云梯攀登,即便有床弩的火力支援,要夺下怛逻斯城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话没有说完,但其中之意已是再明显不过了。此次高仙芝率军前往怛罗斯实属长驱直入,即便归不到轻敌冒进,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
高仙芝之所以这么急着攻下怛罗斯城,就是为了挤出更多时间调整军容,迎战此行的最大对手--阿布·穆斯林。
他需要时间,他需要时间去喘息,他的军队编制决定了他没有能力连战两场!
但这造成了一个严重的后果--士卒们背负了极大的思想负担。面对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的战争,士卒的心态便会扭曲,从而战术执行力便会下降。
加之大食人同仇敌忾,甚为团结,死死的守住了北城的城头,高仙芝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先用拔汗那士兵去消耗大食人的精力。本以为之后便可一鼓作气拿下城头,为两翼攀登云梯的主力军提供有效支持,可谁知大食人竟然藏有投石机!
没用了鱼梁道,将士们便不可能夺得城头,不夺得城头,整个攻城战便没有支点,没有先手!
对于一个没有先手的攻城战来说,攻城方的压力是极大的。若没有五倍乃至于十倍的兵力优势,要想仅靠云梯攻下一座坚城,恐怕只有期待敌军犯错了。
段秀实为了高仙芝的面子没有将话挑明--若要真的硬拼,很有可能唐军会全军覆没!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就这么退军?
高仙芝脑中十分翁乱,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抉择。眼下自己的嫡系军队伤亡倒不是很严重,但若就是这么退出去,他真的咽不下去这口气!
“高帅,要我老李说,直接全军压上干他娘的,我率五百陌刀手从冲车里直接跳进城,把城门给高帅您打开,送兄弟们进城!”
李嗣业不忍见高仙芝如此难做,主动提议道:“这劳什子的怛罗斯城墙也不是很高,我看啊这城中也有不少民房,我率人从冲车上跳下去,我们穿着铠甲,该不会受什么大伤!”
“嗣业,莫要胡来!”高仙芝虽然一心求生,却也没到了被胜负蒙蔽心神的地步。陌刀队是苦心近十年培养出来的精锐之师,是安西唐军的杀手锏,镇军基石,怎么能用到这种地方?这可是拿他们的性命去赌啊,赌赢了还好,若是赌输了,这可是白白葬送了一只精锐之师啊!
“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或许还有别的办法。”高仙芝单手轻扣着额头,长叹一声。现在该是三更了,距离天明还有些时间,自己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嘿!事情都成了这个样子了,不就是一锤子买卖吗?要我老李说,直接冲进去杀他娘的。别看他们人数多,却多是些没卵蛋的软柿子。不用多,五百人,高帅你只要给我五百人,老李我保证把北城城门给你打开!”
“这......”高仙芝听到李嗣业如是说,心中竟有些微痒。以重甲骑兵硬克大食长枪手,这或许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只是,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