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怛罗斯河不远的一座矮丘上,移动着密密麻麻的黑点至尊魂道录。
马蹄铮铮,行于荒郊野岭,则必是一只军队矣。
只是,从这支军队的装束上你很难辨别出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虽然穿着大唐的制式铠甲,却浑身染满了血渍,头发更是蓬乱油污的有如一顶鸡窝,怎么看都不像是素来注重仪容的唐人。更何况,安西大都护可是刚刚和大食人决战完,眼下溃败的安西唐军都在从怛罗斯河谷往东撤,怎么还会有唐人在这个节骨眼上闷头往西走?
若真有这么一只军队,战败不想着逃命还拼死跟大食人决战,那他的统帅肯定脑袋被驴踢了!
这一片区域有不少放牧的牧民,他们多是逐水草而栖,今年怛罗斯水源丰沛,蓄养了一处的好牧草,他们也就从俱兰城一线迁到了这里。
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唐人派了兵马使,还是大食人兼了总督,日子还是照旧过,丝毫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啊,无论是哪家主政,即便他们税赋收取的再严苛,也不会收到他们这些牧民身上。若是把人逼得急了,谁家还没有一把星星铁打得趁手的弯刀啊?
草原上的牧民,翻上马背就是战士,他们虽不好挑事却也并不怕事。不过像眼下这种事,他们自然是不好去管的。不就是一些规模稍大的‘商队’吗,若是大食人事后问了起来,自己也能理直气壮的作答!
于是乎,在星星点点的毡帐中穿行而来,这支军队竟然没有受到丝毫的阻拦。
“括儿哥,我们这已经过了桑佳尔山口五十里了,怎么连个大食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张延基被枯燥的行程磨得有些耐不住性子,单手挽着马缰抱怨道。他们自桑佳尔山口一战后,已是连行了五十余里。见完了山大爷,就见了山孙子,又穿过一片小草场,却偏偏连一个大食游哨都没发现。
“莫不是,莫不是那厮记错了位置,害我们白走了一趟?”
“怎么可能!”李括出言打断道:“高帅在信中明言他们是从乌孙海一带向怛罗斯城进发的。这乌孙海应该就在附近,我们是一路按照舆图行过来的,怎么会有错!”
“可是,可是,这怛罗斯大战怎么一点动响都没有,这怛罗斯河谷这么阔长,难不成我们还得沿着河谷去找?”
倒也不怪张延基矫情,这怛罗斯一代可供布阵开战的地方实在太多,高帅又没有说明具体的位置,这让大伙儿怎可么找?
“那封信都是一个多月前寄送的了,高帅怎么可能预料的了这么多!”李括只觉好笑,张延基果勇起来确是颇具英雄气概,但若是犯起傻来,也是呆的可爱。
“哼,依我看这场仗多半是打完了,要不然为啥一点动响都没有。你也是,紧赶慢赶催着大伙儿一路疾行,临到怛罗斯周遭却发现仗已经打完了。嗯,是胜是负都与我们无干了!”
张延基双手摊了摊,故意将声调提了提。
“凡人呐,凡人!”周无罪摇了摇头:“今天的天真蓝啊!”
“你想说什么!”周无罪一出口,张小郎君便觉得他来者不善,警惕的缩了缩肩膀发问道。
“知道为什么这么蓝吗?”周无罪微微一笑,显现出那张婴儿肥面颊上那两个讨人喜爱的酒窝。
“为,为什么?”张延基虽知道这小子存心给自己下套,还是忍不住问道。
“因为,你太‘天真’了,懒人!”周无罪轻笑了笑,竟是纵身一跃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若说这仗打没打完,不是你说了算的。”见张延基一副懊恼愤恨的模样,周无罪摊了摊道:“当然,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哼,这还差不多!”张延基没好气的翻下马背,跟在周无罪身后看他去搞什么名堂。
“依本天才来看,若一场大战在河流旁展开,势必会血染长河。我们只需走到河谷旁俯身一瞅,只从河谷的颜色便能判断出战役进行的情况。若是浅红该是刚刚打了不久,若是赤红,许是激战正酣。若是暗红吗,说明战役已经打完!”
周无罪也不管身后的张延基,兀自迈开方步朝不远的怛罗斯河走去。这个位置大约是怛罗斯河下游,虽然映证这个理论不似在中上游那么明显,但也可以做到鉴别大概了。
“真的有那么玄乎,你小子可别骗我?”张延基半信半疑的耸了耸肩,向周无罪讨要起了说法。“上回我和你小子去终南山玩儿,你就骗我说夜观星象可以断出姻缘,还说我不出七日便能交到桃花运。可是一路上我除了一个生着满脸麻子的尼姑啥都没碰到!”
周无罪不曾想他还记得此事,尴尬一笑道:“呃……那是失算,失算。”微顿了顿,他却是强调道:“不过这次可不会有假。我们只需走到河谷便,俯身一看……”
说话的工夫,周无罪已是走到了怛罗斯的岸边,将身子朝下探去。
“啊!啊!”
周小郎君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发出一副慨叹,再借机挤兑张延基一番,而是惊呼出了声。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张延基只觉周无罪在开玩笑,也没在意便向河岸走去。
待到他走到周无罪身侧俯身一看,才明白周小郎君为何会如此失态!
“是尸体,是尸体,不,不是尸体,是……”张延基只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早上刚喝的米粥便顺着嗓子呕了出来。
只见一具断臂生生悬挂在一块突起的巨石上,它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