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阴风划过众人的面颊,钻入脖颈中,直是带起一卷深入骨髓的寒冷。
那小沙弥不屑阴鸷的目光是那么清晰,那一幕一次次的在众人心头回放着,敲打着,刺激着
那一眼摧毁的是一众大唐边将同生共死十数年,攻城掠地杀敌无数带来的无上荣耀感。
“这厮,这厮简直是欺人太甚!”
濮大锤奋力将手中的篮子丢入玉带河中,高声咒骂着:“造他娘的,老子烧,老子一把火把这鬼寺院烧个精烂!”
李括轻咳了一声,用眼神制止了下属的胡闹。
“大锤,此时不是闹情绪的时候,你这是要把大伙儿往水坑里推?我们此时若是不忍,永远也查不出洛书诀背后的隐秘,也就意味着会有越来越多的江淮乃至大唐百姓称为大乘佛的祭品。”
他这话虽是说的不疾不徐,却是力度极足,夹带着一种不容质疑的气势。
“我,都督,我不也是嘿!”濮大锤怎么可能争辩的过李括,虽则肚子里有一番话想讲,他却是不知从何处讲起,只觉得懊丧不已。
轻移了两步,走到了濮大锤的背侧,李括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这份分一半给你,那篮子灵房就算了,不过之后切不可意气用事了。”
“哎,哎,俺老濮知道了。”濮大锤不曾想李括竟会如此大度,一时有些茫然,只挠着后脑勺连连应着。
“都督,你看那里!”
李晟双眸中突然闪过一道厉芒,寒声道
盂兰盆会已近**!
数千只莲花状的河灯随着无戒一声令下,被众信徒同时投入玉带河中,如点点繁星般摇曳闪烁!
据说,在盂兰盆会时,阴阳世界的界限被模糊化,天地重归混沌状态。故而此时阴间的厉鬼可以来到阳间赏一赏繁华,同时新鬼也会选择在此时集体去往阴间。
为了给新鬼们指路,世人们便点燃河灯,借助这一瑰丽的人造景状协助鬼魂们去往阴曹地府。
自梁武帝起,民间便流行起在七月十五夜间点燃河灯,来到国朝这份景状更是雄奇无比!
此时的灰袈佛僧无戒早已坐到了一架特制的高约八尺的木车上,俯瞰着万千顶礼膜拜的信徒。他手中捻着一串佛珠,嘴唇不住蠕动开合似乎在默念着什么。
突然他将罩在背上的灰袈掀开,用吐蕃语暴吼了句经咒,飘至下游的河灯便暴燃了起来,紧接着整个玉带河竟然幻化为一条火龙,升腾起高约数丈的火焰!
过了不久,丈高的烈焰后便走出数个黑衣人。只是在赤芒的映照下,在场众信徒分明可以看清,这些黑衣人都没有脑袋,脖颈的位置只用一根类似木棍的东西作支撑,其上顶着一个个骷髅头!
众多信徒纷纷将紧扣在泥地间的脑袋抬了起来,呆呆的望着这一举世难见的奇观!
水中燃火,阴阳相克,百鬼夜行,天地混沌
这些儿时在长辈口中才能听到的故事如今竟然变成了现实,并活色生香的展现在他们面前!
起先嘲笑长辈说出诡谲旧事的糊弄自己的富家少爷,此刻吓得浑身颤抖险些跌倒在地;原来不能解释的灵异事件如今看来,竟是这般的在理。
也许,多年前的梁武帝萧衍就是因为在这一日遇到了这一奇景,才下令每年七月十五日设坛念经悼念亡魂,烧河灯送鬼魂返回阴曹地府!
“是鬼,是鬼啊!真的是鬼啊!”
徐长史的大公子徐枭见到数个骷髅朝自己走来,吓得叉着腿跌倒在地,若不是忠心护主的小厮徐年上前来挡住徐长史的视线,没准徐大公子都得吓得尿了裤子。
“徐年,咱们走,咱们走!”
徐枭用力抹去嘴角的白沫,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一跌一撞的沿着玉带河向上游走去。
可他没走出几步便觉脚下一软,直勾勾的倒了下去。
他起先还以为是碰到了河畔的雨花石,谁曾想定睛一看,却是发现了一具顶着骷髅头的腐尸。而一直忠心耿耿护卫在自己身侧的小厮徐年则垂垂的倒在地上,脖颈处展露出一处可怖的伤口,鲜红色的血液正咕咚咕咚的从伤口中奔涌出来。
“啊,娘咧!”
徐大公子发出了一声比杀猪好听不了多少的惨叫,紧接着便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脖颈一歪昏死了过去。
而那个顶着骷髅头的腐尸竟然不打算放过徐大公子,径直俯下身去用利爪掏出了徐枭的红心。
可怜的徐大公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内脏顺着碗口大的伤口悉数溢了出来,甚为可怖。
越来越多的恶鬼从火河之中走了出来,扑向了呆愣当场的百姓。
这些依照祖例烧纸念经,企图送亡灵归家的虔诚信徒没想到自己的善意反倒作出一次诡异的献祭,将被封印的鬼魂全部招至阳间,带来了一场噩梦。
“鬼啊,百鬼夜行,天地混沌,这是当今天子不德之举啊,要有大变故了,大家快跑啊!”
不知谁在私下喊了句,纷杂的人群中立时炸开了锅,众信徒纷纷撒开腿脚朝上游跑去。
“大家不要慌乱,不要慌乱,他们根本不是鬼,他们是人扮的,是人扮的!”一直暗中隐忍的李括此时再也按将不住,连连高呼,希望玉带河畔的众人能够镇静下来,避免给有心之人以可乘之机。
可是受到如斯刺激,这些信徒早就吓傻了眼,哪里还能听得进去李括的话?在他们眼中,自己的同伴一个个的死于非命,这不是鬼所为还能是